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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远志:辗转在陕北的日子】陕北

    时间:2020-08-16 07:20:04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在延安,十五岁的任远志第一次见到了父亲      1946年7月11日,北平是个朗朗的大晴天,任远志登上了飞往延安的飞机。两个多小时后,飞机轰鸣着降落在骄阳下的延安机场。她急切地走出舱门,一眼就看见了母亲,一位又瘦又矮的女同志。
      母亲把我搂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疼爱地唤着:“大女儿!大女儿!”见我还四下张望,寻找“戴黑边眼镜,留胡子”的爸爸时,母亲说:“爸爸本来要和我一道来接你,可他还有重要的事,现在去接从新疆监狱里出来的叔叔阿姨去了,咱们先回家吧。”
      一路上,我向妈妈诉说了一个多月前,从家乡湖南出来,一路坎坷颠簸,三次上下飞机的经历。
      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深夜,党组织派来一位叔叔接我和妹妹,坐船到南京后,我俩被送到了军调处执行小组驻地,叔叔阿姨为我们买了新衣服、新袜子、新皮鞋,把我们打扮一新。
      我向叔叔询问:“我爸爸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爸爸任弼时,是位领导干部,外表严肃,实际很和蔼,留着小胡子,戴眼镜。”而问到妈妈时,他们都说,“你妈妈陈琮英,是个小巧玲珑的人,你到了延安,看哪个女同志又矮又小,肯定是你妈妈。”
      几天后,我们姐妹从南京登上了去延安的飞机,寻找爸爸妈妈,不料,飞抵延安上空时遇到大雾,不能降落,飞机只好改道飞往北平。眼看就要见到父母了,可天公不作美,我和妹妹失望极了。
      在北平,我们见到了军调处的叶剑英、李克农伯伯,由于旅途颠簸,水土不服,我的胃疼病又犯了,身体很弱。可想早日见到父母的心情很急切,于是第二天又带病和妹妹一起赶飞机去延安。叶剑英伯伯担心我有病在空中会发生意外,特叮嘱让我留下来,所以我只好让妹妹独自先飞走了,我留在北平一面治病,一面等待下次航班。十多天后,我的病渐渐好转,才又一次登机飞向延安。
      下了飞机,母亲领我来到了延安城,我们正走着,前面开来一辆敞篷吉普车,母亲见吉普车开来,拉着我就跑了过去,嘴里还说:“远志,快,快去叫爸爸。”
      敞篷吉普在我们母女俩面前停下来,我看见车上下来一个人,模样就是大人们向我描述的我父亲的那个样子,心里一阵惊喜,这就是我十五年未曾谋面的父亲啊!母亲催我:“快点叫爸爸啊。”可这么多年从未叫过父亲的我,一时竟紧张得难以开口。
      父亲脸上并没有责怪我的表情,他满脸笑容地伸出双臂,一下把我拥入了他的怀抱,连声说:“大女儿回来啦!你回来啦!”
      听着父亲的呼唤,我不觉流下了眼泪。我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孤儿了,和别的孩子一样,有了亲爱的父亲和母亲。我有了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和放松感。
      父母带着我上了吉普车,当时车上坐的还有朱德、康克清夫妇,杨尚昆、李伯昭夫妇,母亲一一向我介绍车上的叔叔阿姨。长辈们也亲切地对我嘘寒问暖。
      我沉浸在亲人团聚的欢快情绪里,又鼓足了勇气,按我们湖南老家的习惯,叫了父亲一声“爹爹”。谁知父亲好像没听见似的,倒是朱德总司令答应了。
      这让我觉得很奇怪,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朱总司令,心想:他为什么会答应呢?
      妈妈看我疑惑的样子,就解释说:“大女儿,陕北有个毛主席,还有一位朱总司令。延安的娃娃们都叫朱总司令‘爹爹’,所以你叫‘爹爹’他还以为你在叫他呢。”我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时,朱总司令抚摸着我的头说:“大女儿,今天看到了爸爸、妈妈,也看到了我这个爹爹,一定高兴吧!”
      我使劲点点头。
      
      兄弟姐妹九人,最后只剩下了四个
      
      任远志的父亲任弼时,在党的七大上被选为中共中央书记处五大书记之一,担负着重要领导职务。而在新中国诞生后不久即英年早逝。叶剑英曾在悼词中说:“任弼时,他是中国人民的骆驼,是党的骆驼。”
      我父亲自20世纪20年代初投身革命,1921年赴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1924年回国后担任共青团中央总书记,1927年,周恩来调他到上海中共临时中央机关工作,1928年、1929年两度被捕入狱,1934年调中央苏区任红六军团军政委员会主席,长征中,他组织指挥着红二方面军转移北上,任军政委,1938年,被派往莫斯科出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1940年回到延安。
      父亲为革命奉献了一切,包括家庭和自己的生命。他和我母亲共生了九个子女,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四个。我父母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我的大姐“苏明”,出生不久,父亲就被捕入狱了。母亲为了营救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姐姐连夜赶火车去长沙,正常的火车没有赶上,心急如焚的她,只好爬上了一辆装煤的火车。车跑动起来后,那风一刮,火车上的煤块就滑落下来,砸在妈妈和姐姐身上。妈妈虽尽力遮拦,但姐姐还是被砸伤了,后来又得了风寒,感染肺炎。
      为救父亲,妈妈只好一边把姐姐送到医院治疗,一边四处奔走。等父亲被营救出来时,我姐姐的小生命却在医院里夭折了。还有我两个弟弟,从江西红区转移时,寄养在了当地老乡家。新中国成立后,我母亲去找过他们,但当地老乡说,两个孩子都得了病,早已死去了。
      所以,我们兄弟姐妹九人,最后只剩下我、远征、远方和在延安出生的小弟弟远远,我是老四,妹妹远征是在红军长征途中,走到四川阿坝草地时出生的,所以叫远征。小妹是我父亲1937年后到苏联共产国际工作时出生的,因此叫远方,她一岁多时,父亲调回国内工作,就把她寄养在苏联的孤儿院,直到十一岁时才回到祖国。
      
      
      毛毛给我做了一顿病号饭
      
      到了延安,回到了父母身边,对任远志来说,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但在父亲身边住了一个月,父亲就把她送去上延安中学,妹妹远征上了延安保育院小学。那时,她们姐妹俩都住在学校里,每周末才能回家一次。
      我从小在南方老家长大,习惯了吃米饭,所以来延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习惯吃小米饭,那硬硬的小米吃起来就像满嘴沙子,很难下咽。偶尔改善伙食,也尽是膻味十足的羊肉,冬天气温低,还等不到盛在碗里,羊油就结成了白花花的一层。所以在延安中学,我过的第一关就是吃饭关,好长一段时间后,我才渐渐适应下来。
      记得有一天,刘少奇伯伯领着他的儿子毛毛(次子刘允若)来到延安中学。刘伯伯看到了我,便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说:“远志,这是毛毛,他比你大点儿,刚来延安,你多照顾他好吗?”我痛快地答应了。
      刘允若从小生活在颠沛艰辛的环境中,他的母亲何宝珍被抓捕时,把年幼的他匆匆交给了邻居大婶,后又被送给一家农民做养子。后来,十一岁的毛毛到了上海当学徒,还当过报童和流浪儿,生活很苦,不久前才被党组织找到,接到了延安。
      可毛毛刚来学校不几天,我就生病发起了高烧,浑身无力地躺在窑洞里昏睡,好几天也吃不下饭。毛毛是我的同班同学,看我病成这个样子,心里非常着急。他在学校到处找药,可当时延安缺医少药,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只好自己想些土办法了。细心的毛毛把一条湿毛巾拧干,敷在我的头上,一会儿再换一条,以此来降温。然后又烧了一大壶开水,一勺一勺地喂我喝。
      到了开饭时间,毛毛又去食堂为我打病号饭(一碗面条),可食堂的管理员正忙着,抽不出时间做,毛毛就自告奋勇地说:“叔叔,把面粉给我,我来给她做吧。”
      其实,毛毛哪里做过面条,但他不忍心让生着重病的我再吃那粗拉拉的高粱米,就下决心自己动手做了。他把面粉放在一个小铁桶里,用凉水一冲,撒上盐,放在炭火上煮,一边煮还一边拿筷子搅拌,不一会儿,一锅黏糊糊的面糊糊就煮好了,他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就眉开眼笑地端来给我喝。
      我那时已烧得几天粒米未进了,身上软软的,挣扎着坐起来,喝了一口这黏糊糊、香喷喷、带点咸味的面糊糊,觉得还蛮开胃的,就高兴地喝起来。这时有个同学看见了毛毛做的病号饭,哄笑说:“像一碗糨糊嘛!”
      
      毛毛不服气地争辩说:“要让你天天喝糨糊,还不把你美死呀!”毛毛说的一点儿不假,那时候,延安的物质生活十分艰苦,学校里一个月都难得吃上一顿细粮,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那都是件天大的美事啊。
      我吃了面糊糊,感到身上有了些劲儿,就问毛毛,爸爸妈妈怎么不来看我啊?毛毛支吾着,回答不上来。
      其实,学校早把我生病的消息通知了家长,要父母接我回家,可父亲说:“一点小病就接回家,不能这么搞特殊吧!”还说:“远志可能是不太习惯延安的生活,让她在学校多锻炼锻炼,有好处呢。”
      直到周末,我才回家见到了父母。父亲见我瘦了,很虚弱的样子,心疼地说:“我原担心你吃不了苦,希望你在学校多锻炼,看来你真病了啊!不怪爸爸吧?”
      看着父亲心疼的样子,我心中的怨气一扫而光,父亲的良苦用心,让我感动,也让我牢记。这次,父亲破例让我在家里多住了几天,直到把病养好才让我返回学校。临走时,爸爸还一再叮嘱我说:“要能吃苦,好好锻炼自己,要努力学习,长大才能为国家做事,为人民服务。”
      
      “还是我的大女儿好,有心眼……”
      
      延安当时实行的是供给制,党内风气清正廉洁。任远志的父亲任弼时,身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要求子女非常严格,处处注意培养他们的品格和意志,从不允许他们搞任何特殊。
      有一次,我妹妹远征去仓库领脸盆、牙膏、毛巾等生活用品,看到仓库里有一摞红漆皮小本,很喜欢,仓库管理员叔叔就送给她一本,妹妹高兴极了,爱不释手地用小手帕包好带回家,却不料被小弟看到了,跟她抢这个红皮小本。
      姐弟俩的吵闹,让爸爸听见了,一问缘由,他马上严肃地命令妹妹:“远征,这本子不是给小孩用的,快还给仓库的叔叔,不是学校规定发的东西,你们一律不能要。”
      妹妹争辩说:“不是我要的,是叔叔给我的。”父亲严厉地说:“给也不能要!”远征只好把小红皮本还给仓库的叔叔,还当面作了检讨。这件小事,让远征和我们都记了一辈子。
      父亲疼爱孩子,却从来不娇惯我们。部队搞军事训练,他常常抽空去参加,我在家时,父亲也带我去,当时我才十五岁,根本不知道害怕,不管爸爸打什么枪,我都要求打,什么三八大盖、小口径手枪,就连后坐力很大的机关枪也不例外。
      一次在延安靶场,我要求打机关枪,父亲担心后坐力大,不让我打,在我的再三请求下,父亲才勉强同意了。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我,瞄准靶心,扣动扳机,结果,还是因为枪的后坐力太大,把我震得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肩膀也疼了好几天。爸爸嗔怪地说:“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星期日有空时,朱总司令常约我父亲去打猎,他们也喜欢带我一起去。有一次去打猎,警卫员张叔叔的手在装子弹时不小心弄出了血,我在延安中学正好学了些医护知识,还养成了出门身边总带些酒精、棉球、绷带的习惯,这回可派上了用场。我赶忙掏出身边的急救包,三下五除二就帮张叔叔把手包扎好了。父亲一见跟我开玩笑说:“还是我的大女儿好,有心眼……”父亲的夸奖让我心里挺美,我能为大人们帮些忙了。
      
      “我们活在一起,死在
      一起,决不丢下一个
      伙伴!”
      
      1947年春天,胡宗南率二十三万大军开始进攻延安,中共中央决定:中央机关和学校暂时撤离延安。本来学校希望远志和有家的同学一样,跟父母一道撤离,但任弼时却对校方说:“不能特殊化,让远志和远征随学校一起转移吧,让她们多经受点儿锻炼和考验。”
      这样,我们一家五口分成了四路:爸爸和毛泽东、周恩来等战友一道转战陕北,指挥解放战争的各个战场;妈妈带着小弟远远,随中央工作委员会先过了黄河;十岁的妹妹远征,随保育小学一起转移;我和延安中学的同学一起撤退。
      虽看到有家的同学,一个个被父母接走了,心里不免有点儿委屈,但想想那些父母牺牲了或在前线的同学,自己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告别了学校,我们开始了行军生活。大家唱着歌,劲头十足,行军间隙,老师把黑板挂在树上,抓紧时间给我们上课,我们也以土地当纸,树枝当笔,坚持学习文化。
      后来,形势越来越紧张,天上飞机轰炸,地上敌军追击,连日的急行军,我和许多同学脚上都磨出了血泡,泡一破,脚和鞋子粘在了一起,走一步就有种钻心的疼。
      为了不暴露目标,队伍只能日宿夜行。夜里行军,同学们困得不行,经常走着走着就睡着了。有一天,我也不知不觉靠在前边同学的背包上睡着了,两脚还在机械地往前挪,直到过河时,同学推了一把,我才醒过来。后来不少同学也仿照我这个睡法,一个挨一个靠在前面同学的背包上迷糊。一路上,只听到大家的脚步声,还有一串呼呼的睡觉声。
      我因幼年营养匮乏而患有夜盲症,走夜路更艰难了,只好在前面同学背包上系一条白毛巾,紧盯住隐约可见的小白点朝前走。
      到安塞时,正准备吃晚饭,忽然接到命令马上转移,大家只好捧着缸子、饭碗,迅速集合上路,边走边吃。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夜路泥泞难行,过一条河时,我没看清楚,重重地摔倒在河里,把右脚趾骨摔裂,手和脸也都划破了。我又疼又担心掉队,急得直掉眼泪。
      同学们上来搀扶我,可我的脚根本站不起来,更没法走路了,最后只好由几个男同学轮流背着我走。我看背我的同学累得呼哧呼哧的,实在不忍心,一次次要求下来,可没有人答应。大家就这样轮流背我走了四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后来老师从老乡家借来一头毛驴,我就骑上了毛驴走,若遇到连牲口都走不过去的地方,再由几个男生背我走。
      看到大家为我受累,心里很难受,我就向老师提出留下来,让同学们先走。同学们说,这样不行,你是南方口音,皮肤也不像当地老乡,敌人来了,很容易暴露身份。尽管我和同学们几乎吵了起来,但大家还是不放下我。后来,不管我怎么说,几个人把我架起来,放到了王黎明同学背上。大家动情地说:“我们活在一起,死在一起,决不丢下一个伙伴!”我一听,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流下来,这同学间的生死情谊,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后来为了要求下地走路,我甚至不吃饭了,心想:自己宁愿饿死,也不能再拖累大家了!在我的坚持下,同学们才同意让我试着走走。我拄着一根木棍,艰难地慢慢走着,结果不到一天,手套磨破了,衣服被棍子戳烂了,腿脚也肿得更厉害了。夜里急行军时,我感到体力不支,渐渐掉队了。
      后来父亲听说了我的惨状,才把我和妹妹一起接到了陕北王家湾,我们又回到了父亲身边。
      
      毛泽东伯伯拉着妹妹说:“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吧”
      
      当时,中共中央领导核心分处两地,五大书记中,刘少奇和朱德在华北,领导土改和根据地建设,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在陕北转战,指挥解放战争。任远志姐妹俩来到了中央机关临时驻扎地王家湾,又和父亲团聚了。
      到了王家湾,爸爸见了我和妹妹分外惊喜,高兴地把我俩揽到胸前,亲了亲额头,然后带我们走进了他住的窑洞。
      这是一孔三间连体的窑洞,“一明两暗”,从中间的门进去,“一明”的正屋,是周恩来和陆定一伯伯办公和休息的地方,两旁的 “两暗”,左边一间是毛主席的办公室兼卧室,右边一间,是我爸爸工作和休息的地方。他的窑洞里还有个一人多深的炕洞,是老百姓平时用来储存粮食的仓库。
      父亲指了指那个炕洞,对我和妹妹说:“你俩就睡这里吧!”我们俩有点儿惊讶:“这么深的洞,下去怎么爬得上来呢?”
      爸爸说:“这个村很小,我们来了这么多人,哪里还有住处,你们就凑合睡这儿吧。爸爸每天负责把你们从洞里拉上来就是喽。”
      这样,我和妹妹就在那个存粮洞里安居下来,那个粮洞的宽度将就着够我俩平躺,长度还不足伸直双腿。
      
      毛伯伯、周伯伯、陆定一叔叔闻讯都来看我们。毛伯伯抚摸着我的头说:“大女儿,你们都来了,想爸爸了吧?”又转头对妹妹说:“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吧!”因为远征生在长征路上,所以毛主席每次见了她都要风趣地称她是老朋友。周伯伯、陆叔叔也拉着我们的手问长问短。我这才感到,真的又回到了温暖的家。
      
      为了不吵扰伯伯,我出了个洋相
      
      这次,我和妹妹在父亲身边住了一个多月,和父亲朝夕相处,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日子。当时住在窑洞里的大人和孩子们,真是亲如一家。
      大人们情同手足,吃上一个好一点儿的菜,他们互相推让;天气凉了,一件大衣你给我披上,我又给你盖上;一人有事外出未归,几个人数次到窑洞口张望等候。偶尔遇到比较轻松的时候,他们也会在窑洞门口平地上,和警卫战士一起打打排球,换换脑筋。我记得看父亲打球时,他老是发球,现在想来,是因为双方的技术不佳,球老是打落在地下,只好重复发球了。
      我父亲那时清晨起来得早,喜欢去附近的营房、山坡转转,为了让隔壁的周伯伯能多睡一会儿,他不走豁口过道,而是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窑洞的小窗户,从窗口跳出去散步。
      一天早上,周恩来伯伯醒来,看到窑洞门没开,以为我父亲还在休息,便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忽然他想咳嗽,但又怕吵扰了父亲,就紧捂着嘴巴,急忙跨出窑洞门,到距离窑洞十多米的地方,才低咳出声来。不想咳罢抬头,他正见父亲远远走回来。二人相对一愣,默然会意。
      父亲更是经常叮嘱我们:“毛、周伯伯工作都很辛苦,你们俩住在这里,一定不要大声说话、随便打闹,走路也要脚步放轻,千万不能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和休息。”我们记住了父亲的话,白天都在远离窑洞的野外山坡上玩,晚上也很早就睡觉了。
      可有一次,为了不吵扰伯伯他们,我自己却出了个洋相。
      那天,爸爸起得很早,到院子里散步去了,我急着要上厕所,可粮洞太深,自己爬不上来,平常都是爸爸拽我们上来的,这会儿又不敢大声去喊爸爸,只好使劲憋着,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就尿了裤子,褥子也尿湿了一大片。妹妹醒来,看褥子湿了,还以为是她自己尿的呢。事后我不好意思告诉爸爸,只好白天偷偷把湿褥子晾晒在山坡上。
      
      每天晚上都帮爸爸
      “炒芝麻”
      
      那段时间,任弼时的工作比在延安时更加忙碌。他一面要协助毛泽东、周恩来指挥解放战争,一面还要负责中央日常行政工作,还得尽可能地照顾远志、远征姐妹俩。他经常伏在窑洞小炕桌前,聚精会神地批阅电文、起草文电,通宵达旦地工作。
      那时,我父亲的血压一直居高不下,工作一累,就面红耳赤,头昏脑涨。每次,我和远征发现他难受了,就一起帮他按摩头部,按摩身上,我们俩跪在他的炕上,一定要等爸爸说“大女儿,小女儿,我好些了,你们休息吧”,我们才肯放手。
      我想,也许我们的按摩起不了多大治疗作用,但能让父亲放松并享受了天伦之乐,心理上得到些安慰。
      那时陕北窑洞烧的是热炕,臭虫出奇多,骚扰得我们难以睡好觉,每晚都得起来几次抓臭虫。看到父亲工作那么紧张劳累,常常一支烟从点燃到最后都顾不上吸一口,可那些可恶的小臭虫,却经常咬得他烦躁不安,有时刚睡下就又得爬起来打臭虫。
      我和远征就想法子治臭虫,开始想用熏蒿草的浓烟呛死臭虫,可又怕浓烟干扰爸爸他们办公;后来看到爸爸手持蜡烛看墙上的地图,忽然想起一个主意,试着用蜡烛去烧臭虫。
      我拿着蜡烛顺墙缝一点点烧,臭虫噼里啪啦往下掉,就像炒芝麻一样。爸爸一看,高兴极了,夸赞道:“我大女儿还真行,想出了这个好法子!”
      以后,我和妹妹每晚就有了一个任务,点上蜡烛烧臭虫。我们顺着窑洞的每一条缝隙,以及墙边、炕沿、窗台,一处不落地烧过去,听着臭虫在烛火中被烧得噼啪作响,心里很是快慰。此后,我们就戏称这蜡烛烧臭虫叫“炒芝麻”。
      后来每到晚上,爸爸就提醒我:“大女儿,‘炒芝麻’的时候到了!”连周伯伯也诙谐地说:“该你来消灭另一战场上的飞机(蚊子)、大炮(臭虫)了。”
      后来我和妹妹离开爸爸,先渡过了黄河,爸爸在给我的信中还写道:“你和远征走后,我们时常想念你们,特别是捉臭虫时,就会记起你们。后来搬动了几个地方,每处都有很多臭虫,现在住的地方,初来时每夜要捉三四十个,晚上要起来寻两次,后来杨主任(杨尚昆)到此,为我们带来了杀臭虫粉和蚊帐,现在少了,可谓免除了对臭虫的恐怖。”
      
      我的一场病,忙坏了
      窑洞里的几个大人
      
      在王家湾的日子,任弼时和毛泽东、周恩来几位战友很忙,但仍忙里偷闲地关照几个住在窑洞里的孩子,孩子们也格外感受到了长辈的慈爱和呵护。
      初春的一个大晴天,我把被子、衣服都拿到河沟里去洗。以为出了太阳天气就一定很暖和。谁知北方的初春,河水还是冰凉刺骨,我洗了一会儿手就冻得发抖,可我还是坚持把被子洗干净了才回来,结果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我发高烧,可忙坏了窑洞里的几位长辈。
      转战陕北时医药极缺,治疗发烧的最好土法,就是用凉毛巾冷敷降温。夜里,爸爸就让我睡在他炕上,他端来一盆凉水,拧一条毛巾轻轻敷在我额头上,然后他再去看文件,拟电报,过一会儿,再来为我换一条湿毛巾……
      周伯伯也时时过来帮父亲照料我,他摸着我的额头、脸颊,问道:“好些了吗,大女儿,还哪里难受?”一会儿,又替父亲给我换冷毛巾,一连几夜都是这样。
      白天呢,毛伯伯踱到爸爸的窑洞来,用他那湖南土话问:“大女儿,你好些了吗?还烧不烧呢?以后水太冷,就不要到河里洗被子了,脏就脏点吧,现在是过渡时期,等以后条件好了,咱们再讲究卫生好吗。”
      说着,又回身对他的警卫员说:“小李,你去找一下医生,问问还有没有退烧药,拿来给我们的大女儿吃。”
      陆定一叔叔也过来看我,还拿来几颗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薄荷糖:“大女儿,你把糖含在嘴里,可能舒服一点。”
      那几日,大人们为了减轻我的烦恼,常风趣地逗我开心:“大女儿,你这一病可好,‘飞机’、‘坦克’都没人去消灭了,这损失可就大喽!”
      直到今天,我一闭上眼睛,当年那几位大人为我忙碌的身影就会出现。我觉得幸福,也有些后悔,父辈们夜以继日地工作操劳,我没能多为他们分忧,还给他们添了麻烦。
      
      毛伯伯欣然挥笔,为我写下了“光明在前”的题词
      
      由于中央机关马上要从王家湾转移到别处,任弼时作了决定,让几个孩子和一些体弱有病的同志、外国专家等先过黄河,到晋绥根据地去。就此,远志就要和父亲告别了!
      马上要离开王家湾了,我心里有点难过、担心。
      这次和爸爸、伯伯们一别,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再说我们走后,爸爸头疼起来,谁给他按摩?血压高时,谁给他敷冷毛巾?忙不开来时,谁帮他送文件、送电报?到了晚上,谁来帮他“炒芝麻”?
      但不走也不行,爸爸他们的工作流动性越来越大,经常需要变换驻地,带着孩子们转移会增添许多麻烦。于是我们服从了爸爸的决定,先过黄河去。
      晚饭后,我找出了身边仅有的一个两寸大的电话本,那还是撤离延安时,三五八旅的李政委送给我的,很精致,我很喜欢。我决定用这个小本本,请毛、周几位伯伯为我题词。
      我去向他们辞行时,周伯伯刚好外出不在,毛伯伯正躺在一个帆布躺椅上。我蹲下,把小本放在他膝盖上,请他题字。毛伯伯摸着我的头说:“大女儿,要过黄河了,给你题什么字呢?”
      他思索片刻,欣然挥笔写下了“光明在前”四个大字。我想,毛主席的题词表达了多层含义,一是在他胸中,中国的前途是“光明”的,二是也表达了他对年轻人的期望,让我看清前途,朝着光明前行。题完了词,毛伯伯还说:“大女儿,未来是属于你们这一代的,好好干吧!”
      接着,我又请父亲题字,他为我写下了“努力学习”四个字。这也是父亲对我的一贯要求。
      就这样,我带着父亲和父辈们的激励和希望,东渡黄河去了。
      回忆如梦,往事如昨,半个多世纪前经历的那段延安、陕北岁月,已在任远志的人生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现在,她可以毫无愧色地对父母说:“我没有辜负你们为我取的名字、对我的期盼。我虽没多少金钱,没什么官位,但我一辈子做到了有志气!”
      (责任编辑/穆安庆
      电子邮箱:muaq00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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