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性烛照下的情感袒露_智烛
时间：2019-02-05 03:18:55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很少有人能像蒋德明那样,把自己的情感经历,如此率真地袒裎在读者的面前。 从本质上说,情爱生活一开始就注定是动荡不安的,它充满了悬疑,也充满了诱惑。情感之路是如此崎岖,相遇和错失,执著与痛悔,交互纠缠,常使人茫然无措。然而,它的核心部分又是如此美丽,致使情男情女们屡屡深陷其中而欲罢不能。爱情与疼痛如影随形,但在痛楚中,人们歆享着的,却又是无与伦比的大幸福和大欢喜。对此,许多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切身体验。只是在经历过后,有人把这种体验封存于记忆,有人则诉诸笔端,将其转化为文字书写。文字书写的方式有多种,爱情诗最为常见。爱情诗的表述是诗化了的,它把具象的情爱历程,虚化为意象和韵律,而把真实的人物和事件过滤掉了。再就是小说,情爱小说常带着明显的自传性质,但讲述者与作品主人公的身份往往被有意混淆,人物的真实身份同样被模糊了。散文用来讲述情爱经历,应当是非常合适的了。不过从已有作品来看,多数散文家还是采用虚拟的方式处理,至少一些关键部位是虚化了的。由于情感生活的私密性,作品中的当事者常常被隐匿、指代,具体的事件过程也常被改制或转移。这种遮蔽和折曲,固然有助于增强作品的含蓄性,但却或多或少限制了读者对事件原生状貌的感性把握。
蒋德明先生对此不予理会,他的情爱散文是直接写实的。如果说前面一两篇还有些遮着罩着,那么越到后来,作品的所指就越发具体可触了。许多篇章里的人物、时间、地点是可以考证的,真实的姓名,确凿的地址,具体的时间。这需要勇气和智慧。情感生活至少要牵涉到两个人,情爱故事的发生和发展,又往往是隐蔽的,私密的。要将男女之间的隐秘交往坦然呈现在读者面前,需要足够的勇气。要充分估计袒露之后可能引起的反响,要有勇于担当可能后果的坦荡情怀。我们多多少少也有这样那样的情爱经历,但我们常常对此讳莫如深。在传统因袭和社会规约面前,我们选择了回避而隐藏起自己。要完全摘去有意无意戴在脸上的面具,并不是轻易就能做到。
这种袒露和展现还需要智慧。要对情感经历的自然流程进行梳理,用审美之水反复予以淘洗,从而将情爱故事改造为可以欣赏的作品。以散文的形式讲述个人的情感经历,毕竟不同于一般的文字记录。它要遵循散文写作的规律和要求,要把一般的故事智慧地酿制为有意味的文本。蒋德明对此有明确的认识,看得出他在努力完成从纪实文体到散文艺术的转变。传统散文受新闻文体的影响很深,记事性散文更容易掺杂进新闻的因素。蒋德明曾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受到的熏染更为直接。但他对真实经历进行艺术重建所作的努力,是显而易见的。在讲述情爱故事时,他十分重视调整情节发展的速度和秩序,十分重视细节的取舍和选择。他有意运用多种方式,来增强作品的艺术氛围和感染力;努力营造作品的人文情调,为故事提供一个诗性的背景。
智慧的另一表现,是蒋德明对作品女主人公的珍爱和尊崇。在蒋德明笔下,女主人公们不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道具,而是他的真情所寄。蒋德明用心塑造她们的形象,用情爱为她们编织起优雅的桂冠;让一个个浪漫的故事,镀上了唯美的辉光。欣赏和崇拜女性,是现代男子应有的品质,并借以彰显男性的高贵和从容。艺术地展现作品女主人公的美丽和柔情,正是现代社会赋予男性作家的责任。蒋德明散文中的几位女子,无不具有倩丽的形象和诗性的潜质。是她们用真诚、美丽和温情,在蒋德明身旁建构起一个诗性的世界。茫茫人海,滔滔红尘,千万众生中,恰是她和你能如此微妙地相逢相知,这是宿命,也是幸运。是女性铸造了蒋德明的品格,使他能以智性的眼光,洞察人世和自己的作品。蒋德明和她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也因之升华成了陶冶心灵的清泉。
智慧的又一表现,在于对开放和制约的把握。开放时代给两性关系提供了空前宽阔的舞台,禁锢人性的桎梏多数已被拆除。当今社会,男女交往的方式急遽增多,通常意义上的男欢女爱每日都在发生。然而失范也带来了无序,并导致新的困惑和苦闷产生。有感于此,蒋德明笔下的情爱故事,对度往往有准确的把握。他的笔是开放而又制约的,在事件发展到临界的时刻,他总是及时地止住。他有意淡化肉欲,而把心灵的交流提到了首要的地位。人物情感的多元,也总是保持在适度的掌控之中。故事中男人和女人们孜孜以求的,仍然是唯美和真情。蒋德明说:“世间有一种爱,可以不问容颜,不念年龄,不论是非,在岁月的长河里慢慢融为一体,不离不弃”,可看作是《缘来缘去》的基本母题。这是智性的光芒,有了它的烛照,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欢悦和痛楚,才能转化为令人动容的诗意叙述。
相对于《缘来缘去》中的情感故事,文集中另外几篇叙事和纪游的文字不免显得清淡了些。我甚至有了越俎代庖的念头,想要把情爱故事之外的篇什如数撤出,让《缘来缘去》集中展现情爱主题。不过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此书付印在即,不可再去改动了。
2009年12月15日于贵阳南明河畔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首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贵州民族学院教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