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元语言否定_元语言否定

　　摘 要： 元语言否定是一种特殊的否定现象，而它的特殊性就在于它是对前语的适宜性进行否定，而不是像普通否定那样对命题的真值进行否定。元语言否定可以分为五类，如否定会话含义、否定预设、否定社会文化内涵、否定焦点和视点、否定语言形式即语音或语法上的适宜性。本文主要对否定会话含义和否定预设进行了分析，并对元语言否定的推理解读过程、特征及语用效果进行了讨论。
　　关键词： 元语言否定 分类 性质 效果
　　
　　1.引言
　　元语言否定（metalinguistic negation）最早是由霍恩（Horn）在他的《元语言否定和语用歧义》（Metalinguistic Negation and Pragmatic Ambiguity）（1972）一书中提出的。否定句可分为无标记否定和有标记否定，前者是一般否定或描述性否定，否定的是命题的真假值，而后者就是本文要讨论的元语言否定，否定的往往不是命题的真值条件，而是否定命题的适宜条件。
　　例如：
　　（1）a）Max doesn’t have three children，he has only one.
　　b）Max doesn’t have three children，he has four.
　　此例句中，可以组成一个数量等级。当说话人用了数量等级中的弱项时，他隐含的强项不成立；如果连弱项也不成立，那强项就更谈不上了。Jesperson曾经说过：否定词（not）表示“少于、低于（less than）”，而不是“多于、高于（more than）”，如果想要用否定表示“多于、高于”的话，就得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比如，重读相关的词语［１］。
　　很显然，a）句的not表示少于，属于普通否定句，是对命题的真假值进行否定。而b）句中的not表示多于，像这样类型的否定就是元语言否定，也叫外部否定（external negation）或会话含义否定（implicatural negation），不是因为原来的叙述不对，而是因为叙述不够充分，没达到适合的程度［2］。
　　2.元语言否定的分类
　　元语言否定对象和内容具有多样性，包括对含义、预设、社会文化内涵、言谈焦点或视点、语言表达手段如语音或词汇的不适宜进行否定，等等［3］。本文主要讨论会话含义否定和预设否定。
　　2.1对会话含义的否定
　　会话含义（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是指在会话过程中（也应包括书面的会话），发话者有意利用某种言语方式，向受话者所暗示的字面之外的意思。会话含义的一个重要的特性就是可取消性，可取消性一般由两个因素引起：一是说话人在原先的话语上附加一个分句来表明（或暗示）自己要取消原来说话的语用含义；二是话语在特定的语境中表明（或暗示）说话人意欲取消该话语中的语用含义［4］。请看下面的例子：
　　（2）He didn’t eat three carrots――he ate four of them.
　　（3）You didn’t eat some of the cookies――you ate all of them.
　　（4）It isn’t possible she’ll win――it’s certain she will.
　　（5）She isn’t patriotic or quixotic――she’s both patriotic and quixotic.
　　（6）I’m not happy――I’m ecstatic.
　　（7）It isn’t warm――it’s downright hot.（摘自姜望琪，2000，118）
　　从以上六个例句中，我们不难发现，每句前后两分句的斜体关键词语都会形成一种量级关系，也就是所谓的霍恩级差。霍恩级差（Horn scale）是Horn根据词语范围的大小和程度的强弱，把在程度范围上有差别的同一语义场的词语排列成量的级差。这样的级差量词有，etc.［5］。如果用x表示高级量词，y表示低级量词，以上的逻辑关系用数学函数可表示为，就函数式而言，如果x>y，通过语用推理可得出x隐含着“more than y”的意思，说出y隐含着非x。
　　等级会话含义（scalar implicature）是基于Q原则的会话含义的首要例证（Q原则（基于听话人）：你的话语要充分，说话尽可能多［6］。霍恩认为Q原则是“下限原则，诱发上限会话含义”，他认为数量等级词的意义有上下两个限度（bound），下限（lower bound），即“至少如此”（at least so），是断言的，或者说是衍推的；上限（upper bound），即“最多如此”（at most so），则是隐含的，也就是会话含义。说话人隐含的只是会话含义，而会话含义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取消的，即通过元语言否定的方式否定掉。
　　元语言否定的推理过程如下：
　　（1）对否定句的语言形式进行解码，得到话语的字面意义。
　　（2）根据Q原则及省力原则对否定句的字面意义做出假设、认为该含义就是说话人的意图。
　　（3）在语境中检测假设，如果假设通过，那么听话人就直接到达（5）。
　　（4）修正假设。听话人发现（2）中的假设与语境无关或发生冲突，并认为说话人是遵守合作原则的，于是摒弃旧假设，做出新假设。
　　（5）在新假设的基础上推断说话者的真实交际意图。
　　下面就以例（2）为例，来分析元语言否定的逻辑推理模式。假设例（2）是一段简短的对话如下：
　　A：Did he eat three carrots?
　　B：He didn’t eat three carrots――he ate four of them.
　　（1）当A听到B的第一个分句时，A会设想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是“he didn’t eat three carrots”。所以（2）B很可能是说he ate less than three carrots，（and hence not four，five，or more），总之，He didn’t eat three.（3）由于在交际过程中，交际双方一般是遵循合作原则的，否则交际就无法进行下去。根据合作原则和关联原则，A就会认为B的回答与自己的问题是相关的。所以（4）A就认为（2）就是B的真是意图。但是当A听到B的第二个分句时，A就会重新设想（1）B的第二分句的字面意思是he ate four carrots。所以（2）B很可能是想说he ate four carrots。但是（3）这又与B的第一意图，即he didn’t eat three carrots相冲突，而且A知道B不会传达给自己一个互相矛盾的话。所以（4）B一定指的是别的方面，在B的回答中，B重读了three和four。A就知道了not three不是表示“少于（less than）”，而是“多于（more than）”。所以（5）B真正想强调的是he ate four carrots，not three。
　　其他的五个例子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推理，也就是说，在基于Q原则的会话含义中，对弱项的肯定就是对强项的否定，对弱项的一般否定是否定下限，即“少于弱项（less than W）”，因此是和强项（S）不相容的。但是在肯定强项的语境中说“不是弱项”（not W），就会使无标记的“少于弱项”的解释自我否定（self-destructs），因此就会把这种否定解释为有标记的否定“大于”，也就是“强项成立”。上述各句原有的“小于”含义都是基于Q原则的会话含义，也就是说，说话人已提供了充分的信息，听话人应推断超越上限的意义不成立。采用了元语言否定法以后，这种意义已被否定了，听话人相反要推断超越上限的意义是成立的。
　　至于例（5）中的有一种特别的解释。“or”被认为有两种解释，一个是相斥的，即exclusive or，表示“两者择一”（either...or）；一个是相容的，即inclusive or，表示“两者都”（both...and）。在大多数情况下，“or”是相斥的。如“It is not the case that A or B”，一般表示“既不是A，也不是B”。“Suppose that A or B”，一般假设“或者A，或者B”，不包括假设“两者都是”。但是如果其他情况，就要重读or，这时候的否定就是对会话含义的否定，否定的是上限（at most）。换句话说，在使用or时，我们一般是指“至少一个是对的”（at least one is true），并且蕴含了“不是这个都对”（not both）。所以正常的否定句，只是否定下限，是“少于”，即“两者都不对”（neither is true）。只有当or被重读了后，也就是元语言否定、外部否定或含义否定之后，会话含义（上限的解释）“不是两者都（not both）”就被否定掉了。在语用否定中，or只有一种真值条件（truth-conditional）的意思，即相容析取（inclusive disjunction）；而相斥析取只是一种会话含义。
　　2.2否定预设
　　预设是指人们说话或写作时预先设定但又不直接说出或写出的命题。广义的预设可指交际双方所有共享或认为共享的背景信息，狭义的预设指寓于句义之中使句子成立的某些客观事态、情况，句法层面上表现为由一些词、短语、句子结构等触发而来［7］。预设是一个句子存在的必要条件，它的一个典型特征是不受否定影响。
　　预设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能被否定或取消，这也是预设的另一个特点“可取消性”，这时对预设的否定或取消就形成了语用否定。取消预设的一个著名的例子是：The king of France is not bald――（because）there is no king of France.这句话前半句就预设了“there is a king of France”，然而，后半句与预设相反，即否定了原句的预设。这就是说，预设实际上是个语用概念，在这个意义上，所有预设都是语用预设，因为所谓的语义预设也会随语境而变［2］。
　　否定预设的其他例子：
　　（10）John didn’t manage to solve the problem――it was quite easy for him.
　　（这句话的预设是the problem is very hard for John，而后半句与预设相矛盾，即否定了预设。）
　　（11）Mary doesn’t regret abandoning an acting career，because in fact she never did.
　　（这句话通过一个附加的义句后，就对本句中的预设Mary abandoned the acting career进行了否定。）
　　3.元语言否定的性质
　　（1）不能使用否定句的极性词语（negative polarity item）
　　（12）A：John managed to solve some problems.
　　B：John didn’t manage to solve（some/*any）problems――they were quite easy.
　　（例句中B的前半句都是对A的否定复制，并不是否定词义，而是否定话语的适宜性，因此只能采用原来的肯定形式的词语，以保持含义不变，才能与后面的修正句达到元语言否定的效果。）
　　（2）不能用否定词缀
　　（14）She is（not happy/*unhappy），she is ecstatic.
　　（虽然not happy和unhappy同义，但因为元语言否定是外部否定，表示it is not the case that she is happy，如果采用了词缀的说法，就不能同后面的强项词语形成霍恩级差，因此就不能形成元语言否定。）
　　（3）否定句里有语调和重音的变化
　　元语言否定通常使用了不同于描述性否定的语调与重音，采用所谓的“矛盾式语调式”，否定句末尾用升调，对比性重音落在被否定的关键词及其替代词上［8］。
　　（4）元语言否定是有标记否定
　　元语言否定是一种有标记否定。根据传统的标记理论和标准，与普通否定相比，元语言否定的标记性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①元语言否定一般（除特殊情况外）有两个部分，前一部分为否定形式，后一部分为肯定形式，前后两部分用“―，。；：”联结。
　　②相关词语必须具有词义信息强度的比较关系或具有词语或事实上的相互呼应关系，不能使用反义词，如。而且对语境有很强的依赖性。
　　③元语言否定的使用频率比普通否定要低得多。
　　④元语言否定的意义比普通否定复杂，因此在交际中就需要交际者付出更多的心力来解读。
　　⑤元语言否定的语用效果突出，可以表达许多普通否定句无法表达的语用效果，如修辞效果、笑话、幽默、嘲讽等，此外元语言否定还可以吸引注意力，增强话语的表现力，增强表达的委婉性等。
　　（5）元语言否定是外部否定
　　元语言不是对语句的真假作判断，而是表示对某一说法的不接受或不满意，属于外部否定。如“The king of France is not bald” 中not表示的是“It is not the case that the king of France is bald.”而不是否定bald。
　　4.元语言否定表达的效果
　　从以上的讨论可以看出，元语言否定作为有标记否定，是语言运用中的一种特殊的否定句，表现为一种修辞的技巧，有着不可替代的语用功能［9］。
　　4.1辩解
　　元语言否定所作的阐释和对前半句或先前说话者的话语的修正，表示说话者对某种说法感到不满意或者不能接受，表现为辩解式的否定，例如：
　　（15）Father：Your English teacher told me that you couldn’t catch him.
　　Daughter：Not that I can’t catch him.But that he talks too fast.
　　4.2设置悬念
　　元语言否定的使用能够设置悬念，看来前后矛盾的句子给人一种出乎意料的感觉，是话语更加具有感染力，提高听话者对话语的敏感度，达到更好的表达效果。如：
　　（16）This birthday card is NOT from one of your admirers!It’s from TWO of your admirers!
　　Happy birthday from both of us!
　　4.3幽默
　　使用元语言否定能够达到诙谐、幽默的效果，不失为一种有效的修辞技巧。如：（17）一顾客在饭馆用餐。服务员端上来一碗汤。顾客说：“这汤我不能喝。”服务员只好换了一碗。没想到顾客还是说：“这汤我不能喝。”如此反复几次后，服务员问他为什么不能喝。顾客说：“因为没有勺。”
　　5.结语
　　本文主要对元语言否定这一特殊的语言现象进行了语用分析。元语言否定不同于普通否定，它不是对句子真值条件的否定，而是对句子适宜条件的否定，是反对某一种说法。元语言否定是一种有标记否定和外部否定，它的有标记性主要表现在五个方面：结构和形式都比普通否定句要复杂；有词汇、结构、语境上的制约条件；使用频率比普通否定要低得多；认知上的复杂度；语用效果突出。因此通过用元语言否定这种特殊的手段，可以达到辩解、设置悬念及幽默的语用效果。
　　
　　参考文献：
　　［1］Jespersen，O.The Philosophy of Grammar，London：George Allen & Unwin Ltd.，1924.
　　［2］姜望琪.当代语用学（中文版）［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3］梁锦祥.元语言否定的否定对象［J］.外语学刊，2003，（03）.
　　［4］何自然.语用学概论［M］.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
　　［5］Horn，L.R.Metalinguistic negation and pragmatic ambiguity［J］.Language，1985，Vol.61.
　　［6］姜望琪.Pragmatics Theories & Applications［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7］章礼霞.元语否定复句结构式析因［J］.中国矿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9.
　　［8］刘龙根，崔敏.“元语言”的多维阐释［J］.东北师大学报，2006，（03）.
　　［9］李莹.论语用否定的形成机理和使用意义［J］.湖南教育学院学报，20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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