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国学者眼中的当代中国军事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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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０４－２８
［作者简介］方春生，副教授，安徽省黄山学院法经系。
《中国的军事现代化：进程、问题、与前景》（DavidShambaugh，ModernizingChinasMilitary：Progress，Problems，andProspectsBerkeley：UniversityofCaliforniaPress，２００３，以下简称《军事》）一书的作者沈大伟，是美国密歇根大学政治学博士，现为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艾略特国际事务学院的中国政策项目主任，兼任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对外政策高级研究员。他既是西方国际关系学界中知名的中国政策学者，又是美国国防部、新闻署、微软公司和德意志银行等十多家重要机构的咨询顾问。从２０世纪７０年代后期起，沈大伟一直研究１９４９年之后的中国政治，出版过《美丽的帝国主义：中国认知美国，１９７２～１９９０》等３部专著，主编了《大中国：下一个超级大国？》等１０多部著作。
《军事》一书是沈大伟的新作，共８章３７４页，该书对中国自１９９１年以来的军事现代化问题作了较系统的叙述和探讨，出版后在美国政界、军界和学界反响较大。美国前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布热津斯基认为，《军事》一书研究了中国军队在中国对外关系中的角色，是理解国际事务发展趋势的一部重要著作。美国前国防部长佩里指出，《军事》一书展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现代化进程中曾遇到和要面临的问题，是美国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官员和研究当代中国的学者必读的书。
该书的显著特点是资料较翔实，资料来源较广泛。书中除使用了图书馆的一般资料以外，作者尽可能利用了正式公开的六大类资料：第一类是在中国图书馆里可以读到的军事出版物，如《国防大学学报》，这类资料大部分不向外国发行，但在中国国内却没有发行的限制。第二类是美国军事研究部门的报告，包括兰德公司等对中国军事问题研究的有关资料。第三类是权威机构对中国人民解放军实力的评估，例如英国的《詹氏年鉴》和美国国防部的《国防报告》等。第四、第五类分别是作者对中国人民解放军５０多名军官的访谈；包括国防大学和军事科学院的战略分析人员在内以及作者对中国一些军事基地的实地访问，这些正式的访谈和访问得益于美中军事交流项目。最后一类是因特网上的中国和西方各种军事网站所公布的资料。作者声言，在撰写《军事》一书时，仅搜集资料就用了十多年时间，这是该书出版后成为西方近年对中国军事研究中一本最为全面的学术著作的原因之一。
作为《军事》一书引言的第１章指出，当代中国的军事现代化起因于中国对外战争的痛苦经验和对世界军事发展的警觉。在１９７９年对越南的战争中，中国人民解放军暴露出了在训练和重武器方面的不足，更为重要的是暴露出了协同作战能力的缺乏。随后２０年里，解放军又在观察和面对美国军事力量时经历了三次震动：第一次是１９９１年海湾战争。中国将领们看到了美军如何在卫星制导下对伊拉克实施手术式空袭、从几百公里外的海湾军舰上发射巡航导弹攻击波，利用电磁炸弹摧毁敌方的通讯和指挥系统并成功拦截伊拉克发射的飞毛腿导弹。在震惊中，中国将领认识到，美军已经历了高科技军事革命，中国在战争手段上差得很远。第二次是１９９６年的台湾海峡危机。通过直接与美国航空母舰作战群相峙，中国军方不仅认识到己方海军的弱势，关键是探清了美国对台湾问题的底线，一旦台湾海峡出现危机，中国将直接面对美军。第三次是１９９９年的科索沃战争。这次战争除了让中国感到克林顿的“人权干涉”对国家主权构成挑战以外，更让中国认识到了美国在局部战争中作战方式的改变：美军不仅使用卫星全球定位系统来控制全部的精确制导导弹，还利用空中加油技术让B－５２战略轰炸机从美国本土飞越半个地球奔袭南夫联盟，即美军不仅形成了战争手段的数码化，也改变了局部战争的空间和纵深。
《军事》一书指出，美军的作战方式迫使中国军方重新审视局部战争的概念。例如在美军的作战方式下，“人民战争”中的“诱敌深入”显然正在失去效用，因为“纵深”不再存在。
《军事》一书在随后３章中指出，正因为上述的经验和觉醒，中国在过去２０多年里大力推进了军事现代化，包括军事制度的改革、战略思想的改进和武器体系的更新等。但重大的变化则发生在１９９１年之后。在对越战争后，中国从１９８０年开始探讨建立合成军，至１９８５年组建集团军后，实现了多兵种协同的序列，开始了军事制度改革。但中国的军事领袖当时没有改变传统的战略思想，依然把解放军作为防卫性兵力，研究“现代条件下的人民战争”，期冀通过“积极防御”来打赢一场常规的局部战争。海湾战争之后，中国的军事思想起了重大变化，因为在高科技作战方式下，即便是防御也得首先靠高技术的对抗。因此，１９９１年后，中国明确地提出了要“打赢一场高科技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并通过“科技强兵”和“质量建军”的政策把更新武器系统放到了头等重要的位置。１９９６年海峡危机后，中国军事领袖更清楚地意识到，所谓“一场高科技局部战争”，实际上最大的可能是在台湾海峡与美军打一仗，而面对强大的对手，中国需要有新的战略思想。从此，中国军方不断提出一些新理论：针对美军的强项而强调了打赢“信息战”的重要意义；寻求美军的弱点，把“非对称性战争”的研究放到了重要地位；１９９９年甚至出现了非常规性的“超限战”概念。其中提出了对美国的军事和民用目标以恐怖主义手段实施攻击，例如利用网络攻击华尔街。但中国针对美军所提出的各种战略思想还很不成熟。中国缺乏先进的军事和武器体系，例如全天候的空军和弹道导弹的防卫系统，使得思想家们难以有机会在更高的水平上建构军事战略。
该书第５、第６章讨论了中国的军事工业。书中强调，缺乏先进的武器体系是中国军事现代化的重大制约因素之一，而这一制约的根本则在于军事工业的落后。书中指出，中国军工的水平除了弹道导弹外，远远满足不了军队对于现代化的要求，而且由于军工的落后，中国的武器水平与西方和日本的差距实际上是越来越大。中国军方对于这一缺陷的弥补主要是依靠购买。尽管学者们对于中国军费预算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存在不同看法，但该书认为，随着中国经济和外汇储备量的上升，中国军费的绝对比例肯定是在显著增加，虽然从１９８９年以来军费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例并未提高。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容许中国从１９９２年开始向俄国购买昂贵的先进武器。１９９６年之后，这一购买在数量和级别上都有了增长，使得俄制“苏式”系列战斗机、基洛夫级潜水艇和现代级驱逐舰成了中国常规武器系列中与美军对抗的主力。但书中又认为，这些先进武器的数量还是太少，甚至“颠覆不了”台湾海峡两岸的常规武器均势，而美国和西欧对中国的武器禁运则为中国的军事工业、武器体系和军事现代化设下了难以逾越的关卡。
《军事》一书是为美国人、特别是美国的政治家、国家安全事务官员和中国政策专家而写的，因此需要提出结论和政策性建议。在全面分析的基础上，作者认为，在过去２０多年里，中国军队在所有的方面和部门都实施了有系统和持续的改革，使得现代化的项目逐渐从高层下达到了基层，并通过先进武器的购买而使军力有了实质性的增长，取得了军事现代化的进步；但就总体而言，中国军事现代化的问题依然不算少，中国的常规军力和武器最多只相当于８０年代初期北约军事集团的水平，军事现代化还需要克服许多难题；至于前景，中国自身的一些障碍，如落后的军工以及西方国家对中国的武器禁运等各种限制，严重阻碍了中国军事项目发展的速度和空间，使得中国军事现代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常规意义而言，美国无需担心中国军力的发展，因为中国军力还远远构不成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