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粘住你的时候:粘住

时间：2019-04-23 03:25:32　来源：雅意学习网本文已影响人

　　21岁的那个夏天，我一个人去澎湖旅游。为了体验一下渔民的生活，我在那个傍晚跟随一户渔民到海里去捕鱼，那一次我们是去捉小鱿鱼。捉小鱿鱼要用一个网，中间放一个灯叫做聚鱼灯，放下去后小鱿鱼就会游来：每撒一次网大概要50分钟的时间，撒出后就等着小鱿鱼游进网里。等了很久，等得我快睡着的时候，时间到了，我们把网拉上来一看，差点昏倒，那里面只有三只小鱿鱼。等了50分钟怎么才捉到三只小鱿鱼?渔民的生活真是太辛苦了!当时我心里就觉得很难过，那个渔民却开心地说：“哇!这三只配烧酒刚刚好。”他的太太也热情地应和着：“待会儿我给你们烤着吃，尝尝鲜。”
　　又下了一次网，50分钟以后再捞上来，一看，五只。那个晚上好像撒了无数次的网，渔民、他的太太和我三个人工作了一个晚上，捉到的小鱿鱼屈指可数。这样辛苦的生活让我很是感慨，可是渔民安慰我说：“不是每天都这样子的，因为每一次下网，你都不能知道网拉上来时会有多少只小鱿鱼。”他也曾经有下一次网就捞起500多斤小鱿鱼的纪录。啊!这个时候就是丰收。
　　他说，他在捕鱼的时候遇到过很多风浪，最惨的一次，风浪把他的渔船打翻，毁了他半辈子营生的家什。可是生活还得继续，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他能做的，就是节衣缩食，再造一条渔船，接着去打鱼。
　　我和那位善良好客的渔民喝着烧酒，他的太太为我们烤着小鱿鱼。借着酒劲儿，渔民扯开嗓子，竟然唱起了日本的《拉网小调》，那样子很是滑稽，却也显得很真诚。
　　他们日子虽然过得凄苦，但夫妻俩相敬如宾，倒也其乐融融。太太的性格很好，毫无怨言地跟他过着清贫的日子。我问起他们的孩子在哪里，他们骄傲地说在大城市里念着大学，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相信好日子马上就要来到了。
　　那一夜，我们聊得兴起。当问起他最初的梦想时，他的回答着实令我吃惊不小。“画家，”他说，“我的梦想是当个画家。”
　　这简直是天壤之别，渔民和画家，怎么靠得上边儿呢?
　　“我没别的本事，可我得养家糊口，还得供孩子上大学。”他说，“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它粘上你的时候，你所有的梦想就只能被抛下了。”
　　是啊，当乱无头绪的生活粘上了你，梦想就只有靠边站的份儿了。
　　雷蒙德·卡佛写过一篇小说《所有东西都粘在了他身上》，我特别喜欢。文中写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他想去钓鱼，夜里孩子病了。两个人拌了嘴，他留下，和好。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故事的叙述者是一个老人，当年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时髦苗条的姑娘。回忆似乎是平静而温馨的，但叙述者对生活有严重的焦虑感：再没有自由了，当有了妻子，又有了孩子，所有的东西都粘上来了……他又不能抛弃生活本身。那就做一个生活的失败者吧。“事情在变，”他说，“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变的。但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也不按照你的愿望来变。”
　　每个人的生活都会经历一些风云莫测的变故，变故终会使人成熟。我们的生平若是一只瓷碗，变故就是一个个缺口。一只碗曾经恬静于自己的完美，打下几个口子之后，这瓷碗也不得不为残缺感到遗憾。遗憾之余，碗依旧是碗，照例要盛装日月山河、朗朗乾坤。
　　我再没去过澎湖，也不知道那对渔民夫妇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但有一点我坚信，再苦的生活也不会将他们击倒，乐观是他们保持健康的良药。
　　还没来得及起飞，生活就已经变成了各种东西，牢牢地粘在你身上，让你动弹不得。你只能像一个被翻过身来戏弄的甲虫一样慌张地动弹着六条腿……等你好不容易翻过来，下一次戏弄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但这就是生活，再糟糕，你也不能将它抛弃。让生活粘上来吧!
　　(选自《当代青年·我赢》2012年第1期，略有改动)
　　【路子与你聊】
　　倒数第5段作者说“碗依旧是碗，照例要盛装日月山河、朗朗乾坤”，有什么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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