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共和_变动社会中的贵族作用：英式民主何以形成
时间：2020-03-26 07:45:08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要:“分邦建国”的封建制度,为英国贵族阶层的崛起与稳固提供了机制保障。庞大而又稳固的贵族阶层的存在,一方面,削弱了英国社会两极,即国王与平民的力量;另一方面,通过自身的开放性,吸引下层平民的流入,从而使整个社会处于一种流动的状态而非刚硬的机制。这使得英国社会结构呈现出一种橄榄型的状态,有利于社会的稳固。社会本身的稳固就避免了激烈的社会冲突与对抗,进而使得英国社会在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型中,采用了点滴渐进的改良模式而非催眠休克的革命模式。
关键词:贵族阶层 橄榄型社会 点滴渐进 英式民主
遍阅古今,纵览东西,大多数国家都是通过革命的手段完成了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然而,相较于法国大革命的轰轰烈烈、中国大革命的翻天覆地,英国革命反倒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从革命的方式来讲,法中美诸国采用了费边式的激进革命,而英国却采取了点滴渐进式的革命,其是长久以来各种变革相互累积的结果,而非“毕其功于一役”的结果。换而言之,革命在英国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过渡中只是一层外衣,其内里实为变革。所以,我更愿意称英式民主道路的形成是变革的功劳而非革命的结果。
英国作为世界史上最早实行民主制的国家,却遗留下了众多看似与民主制不相调适的因素,诸如君王制、贵族制(议会中的上院)、枢密院等。以至于反观英国的政治制度时,世人难免会用“稀奇古怪”一词来形容。说其希奇,是因为英国的政治体制在世界范围内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说其古怪,是因为在它的政治体制中杂糅了传统与现代的诸多因素,并将两者很好地协调地来。针对英国这一“稀奇古怪”的政治体制,学术界普遍认为这是由于革命不彻底的结果,然而,值得商榷的是,“革命不彻底”本身是一个蕴含贬义的概念,用在这里评价英国政治制度是否恰当与合理,所以,对英国政治制度做出一个客观、合理的评价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困难的事情。基于此,本文避开了对英国政治制度进行评价这一难题,转而研究英式民主(英国政治制度)何以形成这一问题,探讨英式民主在形成的路径上为何是点滴渐进的改良模式而非催眠休克的激进革命。进而从“发展―结果”这一研究视角和逻辑路径,来看待、评价英式民主。
毋庸置疑,任何一项制度的形成都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这既包括经济、文化、阶级等必然性因素,又包括若干偶发性因素。毋庸置疑,任何一项制度的形成都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这既包括经济、文化、阶级等必然性因素,又包括若干偶发性因素。法国德雷福斯事件(Dreyfus Affair) 留给后人最大的政治启示就是政治改革应抓住公共事件的契机。回顾英式民主成型的整个过程,要旨就在于其在很大程度上抓住了公共事件的契机,如:1215年《大宪章》的出台就是因为抓住了国王约翰折戟诺曼底的契机;作为未来下院乃至议会制度重要起点的“西门会议”恰恰是抓住了贵族军队击败亨利三世的王军,生擒爱德华王子的机会;“未经王国普遍同意”不得征税惯例的形成恰恰是抓住了爱德华一世因对外战争致使国库空虚,急需征税契机,等等。对这些公共事件的把握并借以发挥,构成了英式民主成型的偶发性条件。然而,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些公共事件的背后隐藏着经济、文化以及阶级等必然因素,即英国强大而又稳定的贵族阶层。
以上的诸多契机之所以成行,一个共同的原因即为英国国王经济收入的有限性,其对贵族有较强的依赖性。依据英国的古老传统,国王应靠自己收入,用较少的王室领地、关税和议会拨款来维系宫廷和政府的各项开支。换而言之,王室收入的来源是有限的,财权的有限性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王权的扩展,国王不得不倚重于贵族,以换取他们的财力支持。当然,用东方的视角,特别是长期浸浴于专制皇权下而形成的中国逻辑,是很难理解和接受来自大西洋孤岛上的这么一个事实。回顾中英两国各自的发展历程,英国一直保持着“分邦建国”的封建制度,而中国却在春秋战国之后由“分封制”转变为“郡县制”,继而进入了一个东方极权时代,相较于中国的东方极权模式,英国始终保持着有限君主制的特色,即国王权力受到贵族、议会的限制,即使在王权得到扩张与膨胀的都铎王朝时代,其依然是“有限性的专制王权”,其分别受到议会、法律(特别是议会法和普通法)、贵族的限制。换而言之,我们只能以中国周朝的视角来看待英国的历史,大致说来两方都是以世袭贵族掌握地方政府 。这种“分邦建国”的封建制度,为贵族阶层的长久稳固提供了经济基础和制度保障。恰如阎照祥教授在其《英国政治制度史》一书中所指出的:“在中世纪英国政治舞台上,最活跃的是两大势力――国王和贵族,双方在土地等级分封制的基础上,构成了一种颇具特色的对立统一关系……英国最高封君国王与封臣之间所维系的并非一种单向的主从关系。这种关系受到法律习俗的承认和保护,初步体现出权力分割和制约的宪政精神。”
也恰是在这种“封建”体制下,尽管王室君主一再变换,贵族阶层却能够始终如一地代代相承,使其成为英国社会结构中一个比较稳定的阶层。对比英国的社会结构,中国的社会状况就截然不同,自周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至滨,莫非王臣”,这一“家天下”的概念就开始种植于国人心中,周王朝时也曾出现过“分邦建国”的封建制度,但是在经过短暂的维系后,特别是春秋战国的厮杀混战后,“分封制”就不再实行,继而被“郡县制”所取代,中国也由此进入了一个中央集权与个人独裁的东方极权时代。类似于英国的“贵族”就再也无法再现于中国的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则是较为完备的官僚机构体系,官僚集团缺乏独立性,他们既无独立的庄园和收入,也无稳固的地位和荣誉,他们完全依赖于君主,并且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忠君思想”。每次朝代更迭后,中国都会对原有的社会结构进行新一轮的调整,地主也可能被降为贫民,贫民也可以变为达官贵人,通俗而言,即为“一朝天子一朝臣”。
社会结构与社会稳定之间有着较强的相关性和解释度。本文旨在通过对英国社会结构的探悉来解释英式民主道路的形成。社会结构主要包括两种类型,即哑铃型和橄榄型。哑铃型的社会结构为处于社会两极的阶层都比较庞大,而中间阶层缺失,由于社会两极相互敌视态度强烈,再加上中间缓冲力量的缺失,社会很容易发生对抗与冲突;橄榄型的社会结构为处于社会两极的阶层十分微少,而中间阶层十分庞大,由于社会两极本身微少,力量也较为微弱,再加上庞大的中间阶层的缓冲与调和,这样就有助于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回顾英国历史,我们不难发现,英国社会也是一个典型的橄榄型社会,而存于这个橄榄型两极的分别为国王与平民,处于社会中间阶层的贵族。上述已经提及在英国社会中有一支稳固而又庞大的贵族阶层,贵族阶层的存在为英国橄榄型社会的形成以及英国社会的稳定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庞大而又稳固的贵族阶层的存在,一方面,削弱了英国社会两极的力量,即国王与平民,减少了两极的对抗与敌意;另一方面,贵族阶层本身的开放与社会结构内部的流动性,使得整个贵族阶层不是一个封闭而刚硬的体系,而是一个包容与鲜活的体系。具体而言,体现为以下两方面的关系,即贵族与国王、贵族与平民。
第一,贵族与国王。贵族有自己的领地,他们可以在自己的领地上建立城堡、组建军队、征收赋税、设置法庭监狱。可以说,贵族在自己的领地内俨然就是一位“国王”,他们有稳固的地产与财政来源,不必像中国传统的官僚体系,严重依赖于皇帝的薪俸;他们有强大的军队,贵族之间的联合可以制衡和抵抗王权的扩张与侵略,这使得国王必须遵崇法律与惯例,而不敢恣意妄为,发生在1623～1624年的例子 就典型地说明了军队对维持贵族阶层稳固的重要作用。这使得贵族拥有着较高的独立性。除此之外,贵族掌握着地方权力,对于地方政权的稳固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此方面,国王也不得不依赖贵族。
第二,贵族与平民。当然,“分邦建国”的封建制度为英国贵族阶层的稳定提供了制度保障和经济基础,然而,仅有这些还不足以维持英国贵族的稳定性。英国贵族制的另外一个重要特性在于其内部的流动性,恰如钱乘旦先生和陈晓律先生所言,“当近代社会的曙光初露时,‘生而自由’的英国人所生存的社会形态完全是一种金字塔式的结构。金字塔的顶端高坐着国王,以下则为贵族、乡绅、市民、工农等。金字塔式的社会结构本身是固定的,但各个社会阶梯上的人则有可能凭自己的努力进入高一级的阶梯,社会的垂直流动性比欧洲大陆各国都容易得多” 。结构内部的流动性,使得英国社会本身是一个弹性的机制而非一个刚硬的机制,这种社会流动而底层平民改变现状提供了一种路径,打破了各结构之间的封闭状态。
上述已经详细讨论了英国贵族阶层稳定的原因,稳固的贵族据有大量的财富,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势必会拥护与之相适应的政治体制,除非国王单方面的改变现状。但是,权力本身就有自我膨胀性,居于金字塔结构顶端的国王决不会安于现状,他总是试图改变与突破,打破国王与贵族之间的均衡态势,然而,国王的每次行动都毫无例外地遭到了贵族阶层的反抗,贵族阶层也依此为契机来限制王权、保护自我财产。仔细观察与总结每次公共事件,我们不难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每次改革都是点滴的推进。这是基于以下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贵族是既得利益集团,他们不会对现有的政治体制做出翻天覆地的变革;另一方面,国王与贵族在大体上保持了一种权力均衡,任何一方面都不可能有绝对的优势以至于可以单独改变现状,所以在此种情况下,双方势必需要相互协商与妥协,这也使得这种改革必然是一种点滴推进。这也恰恰印证了英国政治文化中的那一基本信条,即“不使改革超出必须的限度”。
上述已经提到,国王与贵族在大体上保持了一种权力均衡,而平民力量成为了国王与贵族打破这种均衡体制的重要力量,所以,在以后的权力争夺中,平民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双方都积极来拉拢平民,这也为平民力量的登台与崛起提供了契机,然而,“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国王与贵族的权力较量与争夺中,平民无疑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无论是王权有限传统的形成,还是平民崛起的现实,贵族在其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贵族在保持自我权利与财产的同时,却不自觉地将民主带到了英国的政治体制中,并将英国的大众平民(日后的资产阶级)推上了政治舞台,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不期后果却为现今英国民主政治制度的形成与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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