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努斯【苏北“复制尤努斯”实践个案】
时间：2019-05-20 03:19:43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本报记者 刘科 当尤努斯获得2006年诺贝尔奖的时候，他创建的孟加拉乡村银行已经运转了32年。如今，尤努斯创建的农村小额信贷模式，已经在全球发展中国家帮助了数百万人口摆脱贫困。作为远在中国的实践者，高战在苏北农村“复制尤努斯”的本土实验，已经进行了9年。
“效仿格莱珉银行模式是个艰苦的过程，我们在苏北陆口村，就像尤努斯1976年在乔布拉村的情况那样，我们把自己置身于发展和学习过程中。”高战说。现在，高战的视线正转向广东省的阳山县，准备在珠三角地区推广尤努斯的“穷人银行”实践。
初生：农协的资金互助
2003年，高战研究生毕业，回到家乡新沂市窑湾镇陆口村，成立了窑湾镇农村发展协会，目的是促进会员发展生产、提高收入，并承担村里部分的公共设施建设，复兴传统文化。
正是在这一年，高战受到某著名经济学家的启发，开始尝试在农民协会开展资金互助的业务。
“最早的时候形式很简单，协会召集了几十个农民一起开会，号召大家把钱汇到一起贷给需要用钱的，加上这位经济学家资助的7000元钱，一共召集到2万多元，当场就贷出去。”高战说。
在资金管理上，协会充分发挥乡村精英的作用。高战邀请村里小学退休的校长季克平做会计，又请来陆口村供销社的原会计姚友勤做出纳，同时请了村里一位口碑比较好的农民何培忠做见证人，贷款的审核和发放都由三个人同时签字。
尽管没有专业的指导，信贷的管理人员还是开发出了自己的土办法：存款保密，存款利率6厘（年利率7.2%）；贷款公开，贷给家庭的男性，合同需要夫妻双方共同签署。同时，贷款要有两户担保，利率1分5（年利率18%），最高每户贷款5000元，期限不得超过1年，所有贷款农民都必须要是本村的村民，并且贷款所相应的经营不得超出陆口村。
在一个熟人社区内，贷款公开作为一项制度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后来，还增添了一个制度，客户在签订贷款合同的时候，同时也要签一份催款通知，催款通知上面写上贷款者姓名、数额、期限，客户要在上面亲笔署名，并说明如果在规定的贷款到期时客户没有还款，协会有权把这份催款通知复印多份并张贴于村庄之内。
农民协会在没有法律准许的金融许可下缓慢地运作了6年，资金量也从最初的2万元发展到2009年的230万元。
其间，新沂市人民银行曾到陆口村考察过并私下答复，认为模式可行，只要资金量保持不要再扩张，人民银行不予以反对。
但随着金额的增大，很多风险开始凸显，比如一些村民逾期还款，更大的风险则是程序的混乱：原先规定的借款户夫妻双方共同签署的贷款合同，很多时候被工作人员允许丈夫一个人签字，两位担保人也往往写不全或者代写，贷款合同需要协会三名工作人员共同签署，实际操作并非如此。
与程序混乱相伴而生的就是信贷人员的违规。信贷人员不按照每户最高5000元的标准放贷，而是协助客户获得更高额的贷款，部分款项流出了陆口村，贷给了邻村的大户或者在新沂市做生意的本村人。大部分贷款已经背离了帮助低收入者的初衷，因为工作人员更加认可富裕农户的还款能力。
上述这些问题的出现，让高战意识到，有必要对实践做一些改进。
转型：复制格莱珉模式
为了解决农民协会的身份问题，高战仔细研究了农民合作社管理暂行规定，认为在工商局注册农民合作社，通过吸收社员入股代替原来的吸储，通过社员内部的资金互助代替原来的贷款，能够解决协会开展信贷业务的身份问题。
2009年9月，高战在新沂市工商部门注册成立了“新沂市陆口生态养殖专业合作社”。陆口是字号，同时也是村庄的名字，并与英文local谐音，有回归社区的含义。
在建立合作社的同时，高战决定把原有的依赖信贷员个人关系的信贷模式，转型为格莱珉的模式。
转型的首要困难是专业化，而小额信贷机构的引擎即为有专业化的信贷员，在此背景下，合作社招聘了村里第一个大学毕业的信贷员，一起来农村开展实践。
高战在这时发现，协会原来的工作人员成了最初的阻挠者—他们不知道格莱珉，更无法理解格莱珉银行的一系列做法，比如贷款要贷给妇女、成立五人小组、每周还款、强制储蓄与召开中心会议等。过去的一些老的贷款客户也满腹牢骚，他们认为原来只需和信贷员取得信任就可以贷到款，转型后要成立小组、每周还款，手续过于“麻烦”。由此，很多旧的客户流失。
在这样的阻力下，高战还是强制要求原有的信贷模式完全停止，新的贷款必须按照格莱珉的模式来做。
为了更加深入地研究和实践格莱珉模式，高战对信贷业务进行了全面的收缩，并对信贷流程的每个环节进行重构和规范。
对于每周还款，由于不等额还款带来手工记账的困难，还有对利率以及盈利的标准化计算的困难，合作社将还款方式改为每周等额还款，一年以50周而非52周计算。
同时，由于每周等额还款会带来实际利率的提高，因此合作社将贷款利率调整到名义利率每年10%，实际利率年息20%。
此外，还取消了小组的联保责任，明确了信用评级制度和之后的贷款上限增长规定，更多的采用激励措施，而非采取事后处罚的方式。
对于如何融入社区以及与农民打交道，高战长期从事农村社会工作，在如何创造农村公共议题、如何构建农村的公共场域以及如何为农民创造集体生活方面有一定的经验和直觉，这方面的知识成为信贷员在乡村开展工作的重要支持。
按照设想，信贷员的工作已经不是在陆口村开展信贷业务实现盈利了，而是要去到周边陌生的社区去开展工作，同时要保证新的小组尽最大可能地复制格莱珉的模式，最终的成果不是以是否收回了款为依据，而是以是否能够每周一分钟不差地聚集在中心会议，是否能够严格认可合作社的贷款规定为考察依据。他们不再坐在办公室里等电话，而是要每天早晨7点钟骑着电动自行车去周边的陌生村庄宣传，和那里的村民认识，鼓励那里的妇女鼓起勇气贷款创业。
为了能够给信贷员足够的支持，团队直接翻译了不同机构不同类型的小额信贷操作手册，并且几乎每个月都在村里和信贷员待一周的时间，不断探讨工作方法和培训格莱珉模式的操作。 现在，合作社的工作重心依然是继续将乡村信贷的每一环节和工作方法进行探索、梳理和总结，尝试着为信贷员打造系统的培训课程，除此之外，还经常为信贷员提供农村各行业的相关知识，以弥补信贷员因正规培训不足导致的工作能力欠缺。
现在，高战希望能把这个模式在更多的村里复制，“农村不是没有钱，而是钱都被银行抽走了。我希望农民建立自己的银行，我将来在基金会里也没有股份，而是成立专门的队伍，负责基金会的运作，让基金会保持它的独立性和公益性。”
推广：阳山再出发
除了在苏北老家长达9年的实践之外，高战现在正准备与相关机构合作，在广东省阳山县的农村，再次推行尤努斯的“穷人银行”试验。目前，他已按照《民办非企业单位管理条例》，向县民政局申请注册“阳山乡村发展学院”。
即将在阳山启动的试点，高战规划了三种试点模式—城镇贷款模式、乡村个人模式和乡村小组贷款，并相应选择在阳山县的阳城镇、黄竹村以及坑塘村开展试点。
其中，城镇贷款模式主要针对阳城镇及周边乡镇的移民贷款、外来务工者贷款以及小生意经营者贷款。
乡村个人模式，则是针对黄竹村及其他经济条件优越村镇的种养殖户，由于信用记录良好，采用针对家庭妇女的无担保无抵押的个人贷款模式，贷款周期根据农户的生产经营现金流安排进行设计。
乡村小组贷款，是针对坑塘村及其他经济条件落后村镇的种养殖户，采用针对家庭妇女的无担保无抵押的五人小组贷款模式，贷款前培训考核，每周中心会议等额还款，设立小组基金强制入股，并辅之以农业技术培训和乡村妇女创业教育公益课程，这类型是针对最弱势群体，受益群体广泛，扶贫效果最佳，持续性最好。
按照高战的预想，在3-5年内，地域覆盖上，要实现小额信贷在阳山县阳城镇、乡镇以及村的全面覆盖；而在人群覆盖上，实现被正规金融排斥在体系之外的人群，得到适当的金融工具的支持。
尤努斯语录：
当我劝说一个银行家借钱给穷人时，他说不行，因为他们没有信用，我觉得现在‘2009年’是问这个问题的最好时候，到底谁没有信用？是小额信贷的借款人吗？是贫穷的妇女吗？她们都在还钱，而那些大企业、大公司们却不还钱，所以你必须重新定义何为信用，同样也需要重新定义什么是银行业，银行业让经济脱离正轨，变成虚假经济，变成虚幻经济，人人都在追逐票据、虚无的金钱，当这些虚幻城堡坍塌时，其他的空中楼阁也都会轰然倒塌。
我们必须换上更加宽广的视角，摒弃自我中心的“Me-Me”，创造“We-We”经济，我们自己解决问题，因为我们有力量。我们改变定位，问题就迎刃而解；我们可以做到两全其美，一面是盈利为导向的经济社会，另一面就是“社会企业”。作为人类，我们兼有自私和无私的天性，所以我们可以两面兼顾，而不是只顾一面。我并非说要打倒一切，而是同时建立另一个体系。任何一间公司可以并行不悖地从事“社会企业”，每一个人都可以参与进来，如果你这么做，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你可以在这方面走在前头，因为这套主张并不与其他观念纠结不清。是我们提出了这套主张，是新思想新观点，我们知道如何解决问题。同时要能容许人们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我们与中国合作已久，(小额贷款项目)我们正等待获得许可。我们受邀到中国开展项目，但获得许可是很漫长的过程。现在我们的人员在内蒙古和四川开展两个不同范畴的工作。我正计划加强我们的工作。我们也开展社会企业工作，我们已经开始一个名为“婴儿食品（BabyFood）”的工作，为婴儿提供中国本地生产的健康安全的食物，我们的这项工作接受中国专家的指导，配置正确的配方。我们在很多机构当中都有朋友和支持者，与诸多中国伙伴比如人民银行开展小额贷款，我们拜访这些机构，与他们交流，他们亦回访我们。很多业务伙伴对我们的工作提供支持，比如阿里巴巴的马云以及壹基金的李连杰等，他们都大力支持我们，很多政府官员也同样如此。
如果做生意只是为了赚钱，这对一个企业家来说是一种侮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