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塔吉尼亚的小马》解读杜拉斯写作三要素】杜拉斯 一个人爱你
时间：2019-01-14 03:24:01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玛格丽特・杜拉斯是法国当代最著名的女小说家、剧作家和电影艺术家。她的作品不仅内容丰富、体裁多样,而且尤其注重在文体上表现出新颖独特的风格。因而使她一度被认为是“新小说”派作家。其实她的小说只是在手法上与“新小说”类似,重视文体的诗意和音乐性,但在构思方面却大不相同。她在作品中描绘贫富对立和人的欲望是在以独特的方式揭露社会现实。她的小说《塔吉尼亚的小马》同样打破了传统的叙述模式,把虚构与现实融为一体。这部作品主要讲述的是两对夫妇及一位好友同去山脚下一个荒僻的海边村庄度假。久旱无雨的酷热天气使原本就乏味的假期笼罩在令人烦躁不安的气氛中。对爱情的迷惘,对婚后一成不变的生活的厌倦,更使女主人公萨拉觉得仿佛生活在灾难之中。不久,萨拉在酒店结识一位男子,两人一见钟情、彼此吸引。然而,萨拉最终放弃这段私情,意识到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的爱情,所有的爱情都是一种爱逐渐消失的过程。于是毅然与丈夫一起继续旅行,去塔吉尼亚看那美得难以形容的小马群。本文主要从这部作品入手,解读其中体现出的作者写作的三个要素。
一、自传和自我情感
郁达夫认为:“一切文学作品都是自叙传。”杜拉斯小说的魅力就在于作品中自传的色彩、氛围和品质。《塔吉尼亚的小马》这部小说就与杜拉斯的个人生活十分接近。她曾就这部书的发表与她的朋友们,特别是她当时的情人迪奥尼斯发生过激烈的争论,最后还是固执己见出版了这部小说。同时为了安抚反对者们,在题词中把书献给了被涉及到的维托里尼夫妇:吉内塔和艾里奥。
《塔吉尼亚的小马》中的人物都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
雅克――迪奥尼斯,他们都是一样的英俊,善于游泳,爱思考,是理想主义者,幽默而尖酸。萨拉――杜拉斯,年龄快40了,做爱的欲望同样仍然强烈,但不总是喜欢和一个男人做爱,而是梦想着有别样的男人。雅克和萨拉之间也随时可能分离。这正是杜拉斯与迪奥尼斯两人生活的写照。当时她和迪奥尼斯也感到疲倦了,杜拉斯不再想过这种枯燥、约束的生活。萨拉同样表现出一种生硬的性格,想独自生活,认为这样就可以不再打扰亲近的人。吉娜――吉内塔・维托里尼,聪明、美丽和深刻,做得一手好菜,对待女朋友温柔有礼,对男人却很冷酷。吕迪――艾里奥・维托里尼,活泼,随和,身上散发着一种感性的魅力,只钟情于自己的妻子和她的美食。小说中的萨拉对吕迪怀有深厚的友谊,在任何情况下总是对他十分信任,现实中杜拉斯与艾里奥之间也正是这样。此外,杜拉斯也把自己对儿子乌塔的爱带到了小说中。杜拉斯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就处在一种极端的兴奋之中。“我的生命与他的生命相连,取决于他的生命,他最微小的一点变化也能牵动我的生命。”而在小说中,主人公萨拉也曾向他人承认说自打孩子出世的那一刻起,她一直生活在狂热之中。小说中母亲与孩子的一段对话:“我对你的爱比海更宽广无边。超过大西洋吗?超过大西洋,超过所有存在的一切。那么不存在的东西呢?也超过所有不存在的一切。”可以看出母爱自然直白地流露,毫不掩饰,毫不虚假。
二、战争――死亡与罪行的主题
“死亡和罪行游荡在她所有的小说、剧本、电影和访谈录里。”“死亡是一切的开端。”“只有死亡还让她感兴趣,肉体的死亡,死亡之后的世界。”《平静的生活》是以舅舅的死开始,《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以一匹马的死开篇,而在《塔吉尼亚的小马》中则是以扫雷工的死为开端。一个年轻人被一枚二战以来就埋在沙子里的地雷炸死了,他的年迈的父母来到山中搜寻他尸体的碎片。在小说中讲述的爱情、孤独和个人悲剧的背后,扫雷工的死亡隐藏着另一个悲剧:战争和罪恶。杜拉斯没有直接描述战争所带来的死亡的场面,而是描写了扫雷工年迈的父母以及周围人对于这件事的反应,以一种非直观的叙述带给读者更为深刻的悲恸。
为什么要描写悲痛?因为越是让人感到悲痛就越是能激起人们对于罪恶的战争的痛恨和对战争的反思。“老妇人一直沉默不语,她眼神没落,但似乎又都是含着泪的。”这样一个善良无辜的人,却为何要承受这种本不应该由她来承受的痛苦呢?这都是罪恶的战争所带来的恶果。杜拉斯在作品中流露出的对战争的强烈反感和对法西斯的深恶痛绝,在《年轻的英国飞行员之死》中也能发现。她本人心爱的小哥哥也正是死于法西斯之手。扫雷工尸体的碎片被装在一个小小的肥皂箱中。面对这个肥皂箱,与《年轻的英国飞行员之死》中面对那位年轻飞行员的墓碑时一样,人们惋惜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战争夺去了,同时也在担心还会有无辜的人遭遇这种不幸。而在著名的《广岛之恋》中,那个年轻的日本男子反驳法国女演员说:“不,你在广岛什么也没看到。”而女演员说她看到了,看到了医院、博物馆、被火烧死的人的照片、光着的身体、某一个早上突然头发全部掉光了的广岛妇女、皮肤还在冒烟的孩子……这都是对战争的反思。
战争虽早已结束,但它的影响还是无处不在。在战争期间投下的无数炸弹还没有被引爆,沉在海里,埋在地下,《塔吉尼亚的小马》中就是一颗藏在山中的炸弹造成了悲剧。战后的人们仍旧在遭受着之前的战争留下的痛苦。正如杜拉斯所说:“战争是没有假期的。”
三、词语的双重含义与对话间的空白
从《塔吉尼亚的小马》开始,杜拉斯不再以作品中的人物自己的口吻来表达感情,不再站在他们的位置上,从他们的内心描写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而是倾向于只通过人物的外在行为、他们的对话来表现他们的感情和内心活动。这部《塔吉尼亚的小马》可以说就是由一段段看似松散、无聊,有时甚至是语义不明的对话串联而成的。此外,她还放弃了古典的美学观,接受了关于写作的新概念:词语之于小说就像音乐之于剧本。在机械的和外在的含义之外,它还赋予语言一种诗化的含义。对此有人这样评价道:“她对重复的运用,词语咒语般的回旋,它们在句子里撞击着原来日常的含义,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光晕,任何分析都不能触及它们的灵魂。”这些对话中的词语都带有双重含义,它们的表层结构反映的是一种表述的形式,而深层结构则表现的是表述的内容。例如以下的段落:
“试试仰泳。”他说。
“试过一百遍了,没用,有些事就是这样。”
“还是试试吧,我希望你学会。”
“有些东西是永远也学不会的,这没用。”
再一次,她试着向远处游去,但游泳总是让她精疲力竭。
“哦,我多想学会游泳啊!”她说。
这里的“游泳”已不单纯指的是游泳本身,而指的是萨拉对待爱情的态度。她对她和雅克之间的爱情已经失去了兴趣,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她一方面想对她们之间的爱情作出努力,渴望能够依旧抱有对爱情的新鲜感和热情,想努力去维持,不让自己厌倦:“哦,我多想学会游泳啊!”而且她也真的为此付诸了实践:“再一次,她试着向远处游去。”但“游泳总是让她精疲力竭。”她又身不由己地对此产生了厌烦感。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她没有办法不对爱情产生这种厌倦的感觉,也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或是说她没有勇气去解决,从而便听任自己的感觉,放弃了努力:“有些东西是永远也学不会的,这没用。”
除了附加给话语双重含义,杜拉斯还在它们之间创造了空白。小小的空白成为作者操纵的具体化,如同在墙上挖了许多小洞,以便我们的刺探。“刺探”其实是一种想象。这种激发想象的技法使杜拉斯的小说有了深度。
“您呢,您要过河吗?”船工问萨拉。
“不,”萨拉说,“太迟了。”
“太迟了”是真的太迟了吗?我想是萨拉在她与陌生男子之间可能开始的充满激情、新鲜感的生活和与丈夫之间已经变得平淡乏味的生活两者中作出了选择。她选择了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鼓起勇气去面对已经慢慢淡去并令她厌倦了的爱情。同时我们从这句话中似乎也听到了一丝惋惜:“太迟了。”也许萨拉真的想去赴约,但真的是迟了。简短的对话之间留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话语背后的空白,读者可以用自己的想象去填补。是萨拉故意使自己迟到还是以此为借口?“太迟了”可能是她不愿作出选择的一个借口,而不是因为她自己作出了选择。还有萨拉做出转变之前吕迪对她说的一句话:“爱情是没有假期的,那根本不存在。面对爱情,必须承受烦恼和一切,它是不可能有假期的。”是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去选择面对现实的生活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萨拉在寻找答案的同时,读者自己也在寻找,最后他们都会找到答案。
杜拉斯通过这部作品表达了自己对爱情的观点:“世界上任何一种爱情都不是完美的爱,谁都无能为力。”“所有的爱情,都是一种爱逐渐消失的过程。”“爱情是没有假期的,那根本不存在。面对爱情,必须承受烦恼和一切。”她通过小说中真实的自我情感以及对于历史俯瞰式的洞察力,对人物场景富有张力的描写和深邃的表现力,让人读后唏嘘不已而又回味无穷。
参考文献:
[1][法]劳拉・阿德莱尔著.杜拉斯传[M].袁筱一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2][法]玛格丽特・杜拉斯著.写作[M].曹德明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3][法]玛格丽特・杜拉斯著.塔吉尼亚的小马[M].刘云虹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4][法]玛格丽特・杜拉斯著.广岛之恋[M].边芹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