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楼航班】 航站楼

　　A幢37楼 　　 　　男孩叫童童，今年5岁，上幼儿园。 　　童童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父母工作都很忙，很少能有时间闲下来陪他，但童童从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整天粘着父母，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开始发脾气，他能体谅父母。
　　白天，童童在幼儿园上学。傍晚，校车把他送回家。然后，他一个人乘坐电梯回到37楼，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门。大多时候，爸爸妈妈都还没回来，童童就安静地写作业，或者一边看动画片，一边耐心地等着爸爸妈妈。
　　在每个城市的某幢高楼里，大抵都住着这样的一个孩子吧！
　　童童最喜欢的动画片是《海绵宝宝》。之所以喜欢那块打着领带的黄色小海绵，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很多朋友，更是因为他对待生活的热情，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比基尼海滩上最优秀的蟹黄堡制作大师。为此，他一直努力着。
　　童童还小，还不清楚“梦想”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于是，他跑去问爸爸。爸爸拍着他的头，告诉他：“爸爸的梦想就是让童童和妈妈过上好日子。”妈妈听了他的问题后，笑着对童童说：“妈妈的梦想呀，就是我们童童能健康、快乐地长大，一家人永远这么幸福。”虽然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童童还是感受到了梦想的分量：因为有了梦想，大家就开始奋斗，努力。海绵宝宝是这样，爸爸妈妈也是这样。
　　那么，其他人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童童想要知道所有人的梦想，看看大家每天都是在为什么而忙碌、奔波着。
　　他用削得尖尖的铅笔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你有meng想吗？它是什么？”童童想写很多份，让所有人都能拿到自己的梦想答卷。可是，那真的不可能。于是，童童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把那页作业纸撕下来，折成了一个纸飞机。童童相信，自己的飞机一定能飞很远。
　　站在诺大的落地窗前，童童小心翼翼地对着纸飞机哈了一口气，然后把纸飞机从A幢37楼的窗口抛了出去……
　　
　　B幢32楼
　　
　　雯雯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大学毕业都快三个月了，一直都还没找到工作。听到班上的某某同学又在哪家大公司上班了，刚开始就拿到多少的月工资时，雯雯心里很不是滋味。想想自己也不比其他人差，为什么就不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呢？
　　雯雯不是没有实力，虽然在学校算不上第一第二，但从小学开始，她的学习一直都比较靠前，这样的成绩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此外，身为学校广播站站长的雯雯，在大学里，四年如一日的用自己干净甜美的声音陪伴着同学们。她热爱这个岗位，所以，在她对着麦克风讲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以后想要的是什么了。
　　优秀的学习加上丰富的经验，所有人都能想象出雯雯毕业后的风光。可是，就连平时很不起眼的同学一个个都带来好消息时，雯雯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其实，早在雯雯进入大学的时候，爸爸就告诉过她：“你只管好好念书就行了，以后工作的事你不用操心。”雯雯知道以爸爸的关系和地位，要帮雯雯找一份好工作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她不想这样，她希望靠自己的实力去赢得一切，向爸爸证明自己。对于雯雯的执拗，爸爸总是对她说：“丫头，等你想通了就告诉我吧！”
　　一次一次地投简历，一次次的面试，得到的都是那个相同的答案：很抱歉……雯雯开始动摇了：是自己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还是始终要靠父亲？雯雯害怕了，她不想这样。
　　又一次，在面试人员似笑非笑的口中听到那三个字后，雯雯拿着简历回到了家里。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着雯雯的神情，父亲就知道结果了。他温柔地对雯雯说：“撑不住就别倔了，爸爸会帮你的。”雯雯没有理会父亲，脱掉高跟鞋，光着脚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雯雯走到窗前，打算拉上窗帘，沉沉地睡一觉。在拉窗帘的时候，她发现了阳台上的那架纸飞机，她把它捡起来，靠着窗户坐到地上，微弱的光线打在纸飞机上。雯雯发现上面有字，于是把它拆开，一行铅笔字映入眼帘：
　　你有meng想吗？它是什么？
　　显然是个无聊的小朋友。可雯雯还是毫不犹豫地翻出笔，在下一行写着：
　　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播音主持人！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雯雯站了起来。是啊！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怎么能轻易就妥协了呢？自己一直那么努力，不要因为一些小小的挫败而放弃！或许，等待我的，是一个更宽广的舞台呢！
　　于是，雯雯重新梳理了头发，画上了淡淡的精致的妆，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灿烂的微笑。她又在纸上写下：
　　是金子总会发光！
　　雯雯把纸飞机按原来的样子折好，从B幢32楼的窗户抛了出去。然后，拿上简历，神采奕奕地出门了。
　　
　　C幢24楼
　　
　　小哲这段时间很累很累。
　　小哲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快。所以，一直以来，成绩都还不错。可是，渐渐地，他开始厌烦书本里的之乎者也，二次函数，现在分词了。小哲觉得这些亘古不变的东西是死的，没有生命力的。所以，他失去了学习的兴趣。无奈之下，父母只得送他去学其他东西：钢琴，萨克斯，甚至是女生弹奏的古筝。父母希望他有一技之长，来弥补学习方面的不足。可是，小哲都在途中就放弃了。父母也失望地认为，小哲永远不可能坚持一样东西。
　　可是，父母不知道，在小哲的世界里，有一样东西，是一直陪他成长的，它也是小哲的最爱，那就是画画。幼儿园用蜡笔画太阳，小学用水彩笔画大森林，中学用铅笔画素描。每次在画画的时候，小哲都会陶醉在那个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每个人，每只小动物，甚至每一株花草，都有自己的故事，它们每天都发生着。而赋予这一切生命的，正是小哲。他喜欢笔尖在纸上摩擦时发出的����的声音，他喜欢用橡皮擦掉那一点点不完美的线条，他也喜欢用鲜艳的色彩给这个世界增添光彩。
　　可是，当小哲告诉父母自己想学画画时，父母已经不相信他能坚持下来了，他们认为小哲又只是一时兴起，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放弃的。尽管同意了小哲的请求，父母也只是抱着旁观的态度看待小哲学画画这件事。
　　小哲确实是个可塑之才，他在绘画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和无限的潜能，教他画画的老师这样评价他。老师的肯定，自己对画画的热爱，小哲更加努力了，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考上全国最好的美术院校。
　　可是，小哲的文化课成绩实在是太不理想了。虽然以现在的成绩考上个普通本科院校的美术系是没有问题的，但小哲的目标还在高处。就算专业课成绩再优秀，以这样平平的文化课，与自己的目标还差一大截呢！于是，他更加努力了。
　　父母对小哲的要求本来不高，但是看到小哲这样努力，还是很欣慰。小哲每天背着书包和画板穿梭在教室、画室、家这三个地方。画画倒是件简单的事，反复的练习对小哲来说从不枯燥，他甚至希望能一直画下去。只是文化课欠下太多了，所以，小哲花了大部分的时间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在教室的时候，他就一直向同学请教自己不懂的地方。回家的时候，他就关着房门，背诵那些冗长的文言文和无尽的英文单词。
　　18岁，高三，这应该是长这么大最难熬的日子吧！小哲这样想，真的太累了，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小哲困了，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时候，一架纸飞机从窗口直直地飞进来，撞到了小哲的腿。小哲惊醒了，他捡起那架纸飞机，玩弄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发现了它的秘密：
　　你有meng想吗？它是什么？
　　……
　　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播音主持人！是金子总会发光！
　　……
　　这是接力棒吧！小哲自言自语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想，自己也不例外，虽然很累，但是自己也一直都在努力啊！高考越来越近了，自己的成绩也在慢慢进步。现在只需要继续坚持下去，自己的梦想就快实现了！于是，小哲在纸飞机上认认真真写下：
　　我的梦想是考上理想的大学，办一个大大的画展。坚持下去，加油！
　　小哲高兴地把纸飞机折好后从C幢24楼抛了出去。看着那架小小的纸飞机在天空飞翔，小哲觉得那就是自己，小小的天也有大大的梦想，顿时充满了力量，回到书桌前继续解那道复杂的数学题。
　　
　　D幢13楼
　　
　　王博从未如此强烈地认为自己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自从十八岁淘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后，王博就放弃了学业。那笔不菲的报酬让他对做生意充满信心和兴趣。的确，他是一个睿智的经商者。十年下来，他已经为自己攒下了八位数的存款。王博是个视野开阔的生意人，他还有更大的目标，他相信自己能保持一直成功的神话。
　　王博很有闯劲儿，他总是以智慧的眼光看待每一次交易，在发现其价值后，总是果敢地投入大笔的钱。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他都会去做。而一次次的成功无疑证明了他的英明与能力。全公司都为有这样一位老板而骄傲。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公司从创办那天起，就一直不断发展壮大，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气象。
　　五月，又有一个公司慕名而来，想跟王博公司合作。在召开多次公司会议后，王博决定与该公司签署合作协议。并在分析其可行性后，投入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资金。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都在讨论，这次的合作肯定能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收入。他们一向相信王博的判断，也都仿佛看到了公司美好的明天。而王博自己，更是信心满满。
　　然而，由于市场的需求已经达到饱和状态，这次的工程做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了。对于两家公司来说，这都是莫大的损失。而王博，更是血本无归。想想自己从来就没有失过手，就这一次，却是最惨的。
　　那几天，王博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在拒绝了多个来电后，他索性关机。他需要静一静，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面对公司的每一个员工――那些对他充满希望和期待的人。要强的性格让他不可能出现在大家面前。他不知道接下去能做什么，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徒劳，他万念俱灰。
　　后来，王博觉得实在太闷了，打算到阳台上坐坐，吹吹风。下过雨的夏天傍晚空气湿湿的，很舒服。王博看着干净的天空发呆。突然，他看到一架纸飞机从高空坠了下来，他跑到阳台边，在纸飞机接近自己的时候轻松地接住了。
　　纸飞机的翅膀已被浸湿，应该是刚刚那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雨的杰作。还好，它没有被雨直接打落。王博展开了纸飞机，看到了上面的字，字迹已被雨消蚀得有些模糊。所幸，还能辨别出来：
　　你有meng想吗？它是什么？
　　……
　　我的梦想是考上理想的大学，办一个大大的画展。坚持下去，加油！
　　……
　　都是些比自己小的孩子吧！王博想，这些单纯的孩子都是怀揣着这些梦想而努力着。而自己，也还那么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再去拼搏，怎么能放任自己沉沦下去了呢？他拿出那支名贵的签字笔写下：
　　我的梦想是做一家最强的公司。从头开始，相信自己的选择！
　　王博把纸飞机风干后，从D幢13楼的窗口抛了出去。然后，他开始整理一堆堆的文件，研究之前被搁置在一边的案子。
　　
　　E幢6楼
　　
　　慧文下定决心要跟丈夫离婚了。
　　慧文和丈夫周洲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慧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没有出众的外形，也没有优异的成绩。这样的女生是容易被人忽略，淹没在人海的。她不喜欢社交，不喜欢参加班级组织的联谊，也不喜欢跟他人有过多的接触。慧文把自己包在一个小小的壳里，默默地生长着。
　　慧文喜欢看书，在她看来，人如果单纯地跟书相处，应该是很完美的爱情。所以，她呆在图书馆的时间占据了她每天生活的大半时间。慧文是喜欢这种环境的：安静，没有人打扰。也是在图书馆，她遇到了周洲――同样沉默的一个男孩子，甚至比慧文还要腼腆。两个人每天都坐在固定的位置看书。时间久了，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见面时彼此也会微笑。
　　大一过去了，大二过去了，在大三伊始的时候，慧文和周洲走到了一起。同学们对于两人的牵手多少有些吃惊，也难怪，两个人都不怎么爱说话，性格相似的人或许更适合在一起。其实，周洲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只是不善表达罢了。慧文喜欢和周洲在一起，感受他沉默中的热情与温暖。
　　都说大学里的恋爱到最后能修成正果的很少很少，但慧文和周洲是例外。他们很少发生争执，对于对方，彼此都很坦诚。所以，两个人的结合，看上去是那么顺理成章。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慧文和周洲都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似乎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了。但是结婚不到两年，周洲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要到很晚才醉醺醺地回家，对于等待的慧文根本不理睬，自个儿径直走进了房间，躺到床上。很快，安静的房间里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慧文也逐渐习惯了，她会在周洲睡去后把桌上的一道道菜又重新拿去热，等着周洲醒来时吃。当然，她也很担心这样下去，周洲的身体会变坏。在关切地询问过几次后，周洲第一次朝慧文发脾气：“我的事要你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慧文被周洲突然提高的嗓音吓到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僵硬的身体不知所措。过了很久，周洲的眼光才再次变得温柔：“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早还要上班。”
　　日子还是按照既定的轨道继续着，只是周洲比以前回来得更晚，每周同慧文讲的话加在一起还没有大学的时候一天讲的话多。慧文觉得是该好好审视一下这份感情了。或许，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慧文走到那盆仙人球前，这还是自己过生日时周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呢！看着它一天天愈发地翠绿，而自己同周洲的感情却越来越苍白……
　　慧文发现了花盆边那架小小的纸飞机，她好奇地把它打开，看到了上面一行行的字：
　　你有meng想吗？它是什么？
　　……
　　我的梦想是做一家最强的公司。重头开始，相信自己的选择！
　　……
　　慧文一下子想到了周洲，携手走过了四年，周洲的善良她是了解的。在结婚的那天晚上，周洲拉着慧文的手对她说：“遇到你真好，我要和你过一辈子！”想到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慧文不觉湿了眼眶。现在的周洲是丈夫，是一个家庭的支柱，他的压力和责任是这样大，加上内向的性格，以致他拼命地工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不和慧文讲。而对自己发脾气，周洲始终是不愿意的吧！一定是自己没能体会到周洲的难处，自己也应该和周洲一起来撑起这个家呀！一辈子还这么长，自己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于是，慧文写道：
　　我的梦想是和他携手终老，不离不弃。相信爱，也请爱别人！
　　看着纸飞机慢慢地在空中盘旋，慧文微笑着拿起了电话：“周洲，晚上一起去逛公园吧！”
　　
　　A幢1楼
　　
　　老人很孤独。
　　自从老伴死后，老人就独自居住在这幢高楼的最底层。老人不愿意跟儿子一家住在一起，于是，儿子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给老人买下了这一层。对于行动迟缓的老人来说，这会方便很多。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城市，终日快节奏的生活把人们驯服得很安静。老人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陪伴他的，只有那几盆花草和墙上那张老伴过世前留下的照片。
　　老人从不跟周围的人来往，每天清淡的三餐俨然一个苦行的僧人，虔诚地守着某种回忆，日复一日。仿佛一直在等待功德圆满的那天，安然归寂。
　　老人每天起得很早。他习惯在六点出门，到街区的花园走走，然后到早市去买点新鲜的瓜果蔬菜，然后沿着街道走回家。他总能精准地在这个城市醒来前回到自己空荡的屋子里。浇浇花草，听听广播，把老伴的照片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擦拭一遍，然后挂到墙上去。
　　老人很孤独，身边都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但是对老人来说，一年365天，老伴一直都陪着自己，用微笑的眼光看着自己，这已经足够了。
　　喝茶的时候，老伴对着他微笑；午睡的时候，老伴对着他微笑；就连看着花草一天天地枝繁叶茂，老伴也对着他微笑。
　　因为住在最底层，楼上的住户出门时都能碰到老人，人们大都听说了关于老人的情况：一个人就这样守着自己的迟暮之年，孤单冷清。经过的时候，人们总会对老人点头微笑，而老人对他们总是不大理会，听到有人同自己讲话，他就看着对方，嘴角有些牵强地上扬，但是不会有任何弧度，这已经是他能对陌生人报以最温和的态度了。唯独那个男孩，是老人在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的。
　　男孩应该住在这幢楼很高的楼层。每天早上，妈妈把他送上校车，男孩会挥着手对妈妈说再见，妈妈总是亲亲男孩的额头，轻轻地说：“童童再见，和小朋友好好相处哦！”然后，校车就载着男孩离开了。傍晚的时候，校车停在街道对面。男孩背着大大的书包，脖子上挂着一把钥匙。同小朋友告别后，独自一人回到大楼，来到电梯前，安静地走进去，然后踮起脚尖按下两个数字，电梯门就关上了。随着机器运转的声音，电梯现实的楼层也一直往上走。最后，电梯停在了37楼。
　　老人之所以会对男孩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善良的品质和沉默的性格：从下车地点到这幢楼中间是一块草坪，男孩从不会为了方便直接穿过草坪，而是绕着小路走回来；在路上看到脏兮兮的小狗，他会凑过去，把书包里的零食拿出来喂它，并用手抚摸它。一些时候，小狗会感激地摇摇尾巴，甚至舔舔男孩。这时候，男孩会高兴得咯咯笑。更多时候，在吃饱后，狗狗只是径直离开，留下男孩一个人。男孩安心地看着小狗越走越远，然后捡起地上的零食袋，丢到垃圾桶里。最重要的一点是，男孩喜欢微笑，对任何人。妈妈，小朋友，校车司机，这幢大楼里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样一个背着大书包安静的孩子。可是，男孩从不会因为别人的忽视而难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老人住在电梯对面，每次男孩进入到电梯的时候，他都会对这几米开外的老人微笑。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微笑啊，这和老伴是多么相似！只是男孩是每天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而老伴，则是以那种寂静的方式陪伴着自己。
　　老人喜欢那个孩子，也习惯了每天看到他小小的身影。
　　可是，老人终究是孤独的。除了每天例行的外出，他几乎把自己完全融进了房间的黑暗。加上年纪越来越大，行动愈发笨拙，他开始一整天一整天坐在老藤椅上，看着桌子上的花草和墙上老伴的照片，他把它们也卷入这黑暗之中了。老人等待着和老伴相见的那一天。
　　盛夏的蝉鸣让人感觉很烦躁。老人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久违的阳光一下跃进了房间，让人觉得很刺眼。老人想晒晒太阳，他慢慢地走到阳台边坐下。这样的天气虽说很热，但林立的高楼挡住了大多的紫外线。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正当老人出神的时候，一架纸飞机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怀里。老人看到纸飞机的全身都是字，于是戴上老花镜，展开了这趟载满梦想的航班……
　　
　　几天后，童童回家的时候，听到了电梯里的人谈论起住在一楼那个老人：
　　“前两天我出门的时候，老人还对着我笑来着。”
　　“路过的时候，他还向我讲起他养的文竹又抽新枝了呢！”
　　“有个下午，他甚至邀请我到他家里坐坐，只是当时太忙了，就谢绝了。”
　　“从前他都不大搭理人，每次我经过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对着墙上的照片发呆。”
　　“近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从未感觉他是一个如此慈祥的老人”
　　……
　　老人是被发现死在家中的。他坐在老藤椅上，戴着老花镜，那种安详的表情更像是睡着了一样，让人不忍打扰，照片里的老伴看着他微笑，阳台上的几盆花草更是绿得耀眼。
　　在整理老人的遗物时，老人的儿子发现了桌上那架纸飞机。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纸，已经开始泛黄。儿子打开了它，看到那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字迹，儿子惊呆了：
　　……
　　我的梦想是，一个人背着旅行包，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梦想是，能创办一个大大的收容所，让那些可怜的猫咪有个家。
　　我的梦想是，经过康复训练，以后不用拐杖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和奔跑。
　　我的梦想是，去看一场他们的演唱会，听听那些陪伴自己成长的音乐。
　　我的梦想是，能够拥有一个时光机器，重新回到童年，感受那无忧的时光。
　　……
　　在纸飞机的最下面，儿子认出了老人的字迹：
　　我的梦想是所有人都能学会微笑，像那个孩子一样。
　　
　　嘿，你有梦想吗？它是什么？
　　
　　作者简介：马婷，女，回族，昭通人，现为红河学院人文学院中文系学生。
　　
　　【责任编辑 杨恩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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