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作家汤亭亭：美国人叫她“花木兰教母”|花木兰男主角华裔
时间：2020-08-16 07:20:22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2008年11月19日晚，美国纽约华尔街Cipriani酒店。在人心惶惶的金融危机中，华尔街终于迎来了一场隆重的“庆典”――第五十九届美国国家图书奖颁奖典礼……
在宣布了非小说奖、小说奖、诗歌奖的获奖者之后，身着华丽晚礼服的颁奖典礼司仪、演员埃里克・博格西安微笑着举起了话筒：“现在，我们又迎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2008年度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杰出文学贡献奖’获得者是――汤亭亭女士。有请――”
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的汤亭亭健步走上了颁奖台。
“谢谢大家，我深感荣幸……”
话一出口，汤亭亭就哽咽了，泪水也在瞬间溢满了眼眶。是啊，作为一名移民美国的华裔，能获得这样的殊荣自然会喜极而泣的。
出身寒微，故事成为一生财富
1940年10月27日，汤亭亭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斯托克顿市。
汤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移民家庭：汤亭亭的父亲汤思德是广东省新会县古井镇古泗村仁和里人，1925年来到美国，在一家洗衣店打工；母亲朱兰英是一位助产护士，1939年才远涉重洋来到丈夫的身边。
汤亭亭是汤思德和朱兰英在美国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为了让这个娃儿显得男性化一些，汤思德就给她起了一个很阳刚的名字――“亭亭”，是一种不依靠别人的独立状态，而不是“袅袅婷婷”那般的柔弱温顺。
在八个兄弟姊妹中，汤亭亭排行老三。那个时候，汤家穷得叮当响，十口之家，蜷缩在一处简陋的寓所里。为了养家糊口，汤思德起早贪黑地打理着一个小得可怜的店面，赚取一些微薄的利润；朱兰英则在或近或远的医院里上上下下地跑着打“短工”。即便是这样，夫妇二人的收入还是不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孩子们整天饿得哇哇直哭，愁得两口子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值得庆幸的是，物质匮乏，精神食粮却是很丰富的。尽管汤思德忙于生计，不怎么对孩子们进行管教，但他毕竟是一个满腹诗文的传统知识分子，虽然“之乎者也”之类的文雅词儿在到处都充斥着洋话的美国派不上用场，但他却以自己较为深厚的文学修养，潜移默化地为汤亭亭的心田注入了文学的养料。至于朱兰英，更是一位讲故事的能手，无论是女娲补天、精卫填海、愚公移山，还是程门立雪、花木兰从军、聊斋志异，都能信手拈来绘声绘色地讲上半天，常常把汤亭亭吸引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就这样，幼小的汤亭亭受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浸润，即便是用着一副美国式的思维来理解和领悟着其中的善、恶、美、丑，但还是很快就惊异于其悠远缥缈的传奇色彩和折服于其精彩生动的点滴细节了，如此也就慢慢地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转眼之间，就到了读书的年龄。少年的汤亭亭，不但天资聪慧而且好学。她知道，穷苦人家的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和改变命运，就必须刻苦用功地读书。然而，作为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即便汤亭亭表现得再出色，还是会因为一些“小小的失误”而被别人当做这样或者那样的笑谈。有一次，在课堂上，老师看见汤亭亭有些走神儿，就提问她怎么读英文中的“我”――也即是“I”。这个时候，汤亭亭正在疑惑着为什么中文里的“我”会有整整七笔的复杂书写结构，听到老师叫自己也就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久久地盯着黑板上那直直的一笔，竟然忘记了怎样去发这个音。见状，身边的同学们一个个窃笑起来，更有甚者还小声嘀咕着：“瞧，那个笨蛋中国女孩儿……”听着大家的嘲笑声，想着之前父母讲过的早期中国移民的艰苦生活和受到的歧视、虐待，汤亭亭的心里顿时难受到了极点。
从此，汤亭亭更加发奋地读书了：除了认真学习课本知识之外，还一头扎进了各种各样的报纸书刊之中。日积月累，就使得她的视野比同龄人更加开阔、思想比同龄人更加深邃。
就这样，汤亭亭以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读完了小学和中学，最终考入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英国文学专业。
一部《女战士》，蜚声世界文坛
1962年，汤亭亭毕业了，获文学学士学位。迫于生计，汤亭亭没有立刻走上专业写作的道路，而是压抑着一直在血管里肆意奔腾的“写点儿什么”的冲动，来到了旧金山附近的一个小镇的一所贫民学校里教授英文课。第二年，汤亭亭和自己的同班同学耶尔・金斯顿结婚了，随后又辗转任教于加利福尼亚州中学和夏威夷中学，直到1970年应聘到了夏威夷大学担任英国文学系教授，才算稳定了下来。
几年的教书生涯，对文学写作有了更进一步的阅历积淀；而生活的日渐从容，也为文学写作提供了一个比较便利的环境保证。这样，深藏在汤亭亭内心深处的文学梦也就慢慢地苏醒了。
灵感很快从天而降。1973年的夏天，汤亭亭和丈夫耶尔・金斯顿去檀香山度假。晚上躺在旅馆的房间里，汤亭亭望着天花板呆呆地出神，思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无息地滑落到了移民美国的华裔身上――想想别人，再想想母亲和自己，想想大家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辛苦劳作但却得不到承认，一道灵光“刷”地闪现了：“对呀，可以写华人在美国的打拼经历嘛，尤其是女人，作为生活中的弱势群体，往往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心血与汗水……”想到这儿，汤亭亭兴奋得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摸出笔刷刷地在本子上画出了一个名字――《女战士》。
1975年，几经增删之后，汤亭亭的《女战士》终于脱稿了。在这部半自传回忆录中，汤亭亭以讲故事的方式把中国神话、民间传说、戏剧故事和“我”的祖先漂洋过海希望实现美国梦的经历巧妙地糅合在一块儿，细致地描述了生活在美国的华人在精神和物质上的寻求与探索过程，同时也表现了华裔母女两代人在文化和生活道路上的差别和冲突。
1976年，《女战士》出版了，顿时好评如潮。一些颇有影响力的报刊，比如《时代》周刊、《纽约时报》、《亚洲邮报》等，都说《女战士》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颠覆了当时美国对中国女性的偏见，还对汤亭亭清新娟丽、娓娓动人的写作风格和笔触的感人力量推崇备至、赞许不已。当年，《女战士》获得了美国及全国书评界的最佳非小说奖、安士菲尔德・任尔夫种族关系奖和女教师杂志奖；第二年，《女战士》又被美国《现代》周刊评为70年代最优秀作品奖。随后，伴随着《女战士》在美国和欧洲的持续热销，好莱坞的几家电影公司也开始了以重金购买版权的争抢热潮，各种中文、瑞典文、法文、荷兰文、日文和意大利文的译本也旋即涌现。可以说，《女战士》在当时的出版界与阅读界掀起了一场空前绝后的轰动。即便是若干年之后的今天，《女战士》还是“一部划时代的名著”（美国前总统克林顿语）。
就在《女战士》的出版取得轰动性效应的同时，它的写作者也立刻被夏威夷大学聘请为助理教授兼驻校作家，而且还被冠以“花木兰教母”的美名――汤亭亭由此蜚声美国及世界文坛。
更为可喜的是，《女战士》还以手法新颖、内容独特以及字里行间带有一种不平之鸣而直接促成并标志着华裔小说的突然兴盛，从而使得汤亭亭成为第二代主要用英文写在美华人的故事的中国移民作家典型代表之一。
笔耕不辍，用英文演绎中国风情
在以《女战士》走红文坛之后，汤亭亭的写作渴望顿时宛若油井喷涌――在授课之余，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写作上。从此，汤亭亭作为一名讲述华人故事的女作家，名扬四海，她的作品也犹如江河的波浪，一浪高于一浪。
1980年，在八易其稿之后，汤亭亭又出版了《China Men》（《中国佬》）。
可以说，《中国佬》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女战士》的一种继承和延续。这部作品细致地描述了从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初期移民至美国的华人的故事，在热情颂扬了华人为美国的繁荣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之余，也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逐条列出了美国历史上的排华法案和种族歧视并给予了愤怒的抨击。与《女战士》一样，《中国佬》出版之后即因笔调生动、细致、引人入胜和创作手法别致与写得血泪感人而获得1981年的美国国家图书奖小说奖和美国国家评论奖，同时还获得了普利策奖提名。
在创作完《中国佬》之后，汤亭亭沉寂了整整八年，随后于1989年推出了自己的第三部作品――《Tripmaster Monkey》（《孙行者》）。
与前两部作品比较而言，《孙行者》虽然“描述的还是华裔”，但在内容和写法上却有着截然不同之处：汤亭亭以母亲讲述的神话故事中的“孙悟空”为原型，塑造了一个在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不甘于做一个寂寞无名的少数民族的小角色――惠特曼・阿新。惠特曼・阿新活得坦荡不羁，与社会上大多数的嬉皮士没有什么区别，但对“故事”却有着莫大的好奇之心，于是便在“自杀而未遂，解雇而成家，反战而逃兵役”的流浪路上遇到了一系列荒诞的人并听到了一系列奇怪的故事……天马行空的中国神话故事与狂飙突进的嬉皮运动天然融合，是汤亭亭的这部唯一一本小说的最大特点，当然也获得了一个大奖――美国西部国际笔会奖。
随着社会的发展与形势的转变，汤亭亭开始把写作的焦点聚集在从奔腾的中华历史长河中寻求“适合”新时代的有用的东西――比如 “和平”、“多元”、“平等”等。
1991年10月，汤亭亭开始撰写长篇小说《和平第四书》。但就在即将搁笔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家中大火把她写的一百五十六页手稿烧了个一干二净。
2004年，也就是在《和平第四书》被烧毁的十三年之后，汤亭亭撰写的《和平第五书》终于面市了。在这部重新创作的《和平第五书》中，汤亭亭把其分为《火》、《纸》、《水》、《土》四个章节，通过叙述一位美国华裔青年非战主义者逃避越战兵役而迁居夏威夷的生活，表达了自己盼望世界和平、社会和谐、多元文化、不同族裔之间互相尊重的心意。
祸兮福所倚。也就是在意外丢失《和平第四书》和再度撰写《和平第五书》的间隙中，汤亭亭得以在有意无意之间悄然地转变了自己多年以来一直遵循的写作方式，“我向全世界征集写作伙伴，共同写作关于战争的故事。来参加的人很多，来自新西兰的、来自撒哈拉沙漠的……他们不是专业作家，我教他们如何写，关于噪音与争战，关于宁静与和平，关于人类应该如何优雅地行走于这个星球。我们想用我们的写作改变今人行走的方式，进而影响他们的精神世界”。于是，历时五年之久，集合众人智慧，汤亭亭终于在2006年编辑出版了一本《战争老兵，和平老兵》的文选，从而为世人奉上了一份“一个和平主义者给世界的礼物”，进而在2007年获得了北加州图书奖特别贡献奖。
如果说在创作《女战士》、《中国佬》、《孙行者》的时候，汤亭亭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话，那么从《和平第五书》和《战争老兵，和平老兵》两本书中，相信任何一个读者都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汤亭亭正在或者说是已经转变成为“一位捍卫世界和平的‘大兵’”了。
荣誉面前，直言写作是不老事业
有人在研究之后认为，在美国当代作家中，作品被各种文选收录最多、大学讲坛讲授最多、大学生阅读得最多的作家，汤亭亭绝对可以排在数一数二的位置……
然而，有好事的评论者这样打趣道：“这位造型酷似梅超风的老太太，其实一点儿也不高产……”事实确实如此：每一部作品，汤亭亭短则构思三年、长则十载。但，每一部作品出版之后都获得了如潮水一般的好评与褒奖。或许，这就是“慢工出细活儿”的最好诠释吧！
当获得2008年度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杰出文学贡献奖”之时，对于已近古稀之年的汤亭亭来说，虽然成功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儿，但能有如此之成就者毕竟还是凤毛麟角。因为，尽管之前她也获得了许多奖项，但是和“美国国家图书奖――‘杰出文学贡献奖’”这样的重量级终身成就奖相比，也只是“小家碧玉”而已，欣慰之余，汤亭亭也对这个新到手的奖项微含嗔怪：“我才六十多岁，还有很多新的事情要做，怎么现在就把这种奖项颁给我呢？这样似乎就给我画上句号了，其实我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呢。”
多年以来，作为一个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华裔，汤亭亭无法用中文去自如地写作和交谈，但却可以通过流利的英文把许多从父母那里听到的有关中国的种种神话、传说、戏剧、风俗习惯以及祖先们远渡重洋来到美国奋斗的传奇式经历和自己的生活经验结合起来，写出一系列把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融合在一起的优秀作品，从而启发和引导人们去寻求人类生存的真理和达到一种文化的交流融通。
谁都知道，写作是一个苦差事，汤亭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头呢？汤亭亭解释说，她常常感到有一种使命感在驱使着自己――“我的使命是把美籍华人的故事带到美国文学中去。过去，在美国文学里，中国人的形象是被丑化了的。我要通过自己的笔和作品提醒人们：美国的开发、文明和繁荣是和美籍华人的努力分不开的，他们为这些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和血的代价，现在他们还在继续贡献着他们的智慧和力量。他们应当像美国的欧洲移民一样，受到与美国人同等的重视，而不应该被视为是‘外国人’。”■
（责任编辑/金 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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