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年的寂寞与漫长|此生的寂寞与漫长
时间：2020-02-24 07:18:58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下个月我们要去看海啦。 照相本子上有我妈妈的一张照片，她身后有蓝色的大海。我妈妈是老师，我没有去过她的学校，但我的哥哥和姐姐去过，他们是跟妈妈去念书的。可能将来我念书了，我也会去的。我妈妈说，下个月也带我们去看海。
“那海可大了！”我妈妈说，“你一走近它，浪花就会把你吞没的。所以小孩不能踏进海水里。”我仿佛看见了妈妈身后的大海，蓝蓝的一片，可大了。我的心跳得厉害。下个月我们要去看海啦。但离下个月还有多久呢？我不知道。
我养了一只害羞的红鹤。我的红鹤是黄色的，毛茸茸的身子。它很害羞，你一说话它便躲到床底下。下个月我也会带它去看海，它应该也喜欢看海的。
可是石头和张三他们不喜欢。“那海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大一点的池塘罢了。”石头说。他说着便瞄准了我的玻璃球。“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呢。”我说，“海是蓝色的。”“都一样，”张三说，“到你了。”我瞄准他的球发去，没击中。我还想说说大海的事，但他们都只顾着打玻璃球，不喜欢谈这些。石头每天都来找我打玻璃球。他打得很准，远远一发，就把我的球打中了。我每天都输给他好几颗玻璃球。我本来有一罐子的玻璃球，但现在只剩下十几颗了。他又来找我打玻璃球了。我说：“不跟你打了，我的玻璃球都快输光了。”他说：“我今天手气不好，你可能会赢的。”我想了想，便抱起玻璃球罐子跟他走到屋后的巷子里。可是我不仅没有赢回玻璃球，还多输了几颗。
我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摩托车声，那是爸爸的摩托车声。我站起来，对石头说：“我要回去了，我哥哥回来了。”每到星期五的傍晚，我爸爸就会载着我妈妈、姐姐和哥哥回来，星期天晚上又载着他们回学校去。我不知道妈妈的学校有多远，从村口的公路出去，一直向西。我爸爸的摩托车就是在那个拐弯处消失不见的。
我哥哥又回来啦。他偶尔会带些东西回来给我，如小弹弓、佛肚子竹子等。那一罐子玻璃球也是他给我的。我得先把它放好，要不他见到玻璃球不见了一大半会问起我的。
我哥哥带回了一盒粉笔。“你以后要学写字啦。”我姐姐说。妈妈叫姐姐教我写字。姐姐在门前的水泥地板上写画着，她画什么我也跟着画什么。
星期天的傍晚，爸爸又骑着摩托车载着妈妈、姐姐和哥哥回学校去了。以前每当摩托车一开动，我就追在摩托车后面。妈妈回头叫我回去，奶奶在后面叫我，我一直追到村口才停下。但现在不啦，我有了粉笔，我要在家学写字了。
我坐在小木凳上在地面写啊写，写姐姐教我的那些东西。但我越写越觉得不像。我的红鹤在一旁看着我写。它大概也看不懂我写的是什么，写的对不对。我奶奶来了，她也坐在我旁边看我写。可我越写越觉得不像。我停了下来。我奶奶不识字，她不能教我写字。我奶奶画了一只小鸟，它真像我的红鹤。我们好欣喜。我奶奶又画了另外几只小鸟，我也跟着画。我的红鹤在一旁高兴地叫。
我告诉石头我不能去打玻璃球了，我要写字了。“你有粉笔？”张三看见地上的痕迹，问道。我点点头。后来张三便每天来我家玩，每次都拿走一根粉笔。有时他带着别人来。他们要粉笔做什么呢?他们不写字，也不画画。
我爸爸买回来一块小黑板，我们不用在地上画画啦。除了画鸟，我还画其他的东西，如小草、房子。我奶奶只画鸟，她说她只会画鸟。我画的鸟比奶奶的还要漂亮了。邻居说我有可能会成为画家。
我可能会成为画家。我暗暗想着，心跳得厉害。我想先画我的红鹤。但我发现它身上长出了一根根黑色的圆硬的东西，又不像羽毛。可能羽毛就在那东西里面。“多么丑陋的红鹤啊！”张三说。大家都指着红鹤笑了起来。害羞的红鹤一下子钻进了床底下，怎么叫它也不肯出来了。
我又想起张三的话。我有些悲伤。我的红鹤越来越丑了。但下个月我们要去看海啦，我还是会带它去看海的。看完海后可能会好一点吧？
可是下个月什么时候来临呢？还要多久才到下个月呢？我想问我妈妈，但我没问。或许我姐姐知道。但她从来不提起这件事。应该是快了吧？
我有可能会成为画家。但我的红鹤越来越丑了。它身上那一根根黑色的东西越长越多。它再也不肯从床底下出来了。
也许有一天会好的。
阳光渐渐热了，树上的知了开始叫。我搬来小板凳坐到门前的树荫下，在小黑板上写画着。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谁家的门都半掩着，只有生完蛋的母鸡“咯咯”地叫个不停，好像不知厌倦似的。我写着写着便停了下来。巷子那边有人说话。我扔下粉笔，走过去。是张三，他和他的两个亲戚。他们我都见过，大的那个叫小丽。张三见到我，说：“我们要去北坡摘夏枯草，那是一种有用的草药。”我说：“我也去。”我们来到了北坡。这里是一大片的草地，哪儿有夏枯草呢？
小丽从地上拔出一种带有奇怪花儿的草，说：“这就是夏枯草。”他们开始摘了起来，我也蹲下来在地上找。他们三个一起摘，很快就有一小把了，我才摘了几株。过了一会儿，小丽说：“快来这边，这边好多呀！”他们快步走上去。张三回头对我说：“这边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不能摘。”他们摘得飞快。我往南边去找，突然发现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夏枯草，我暗暗乐着赶快去摘。一会儿张三发现了我的夏枯草，他们摘完了那边的便向我这边走来。我说：“这是我先发现的。”张三说：“可是你只有一个人，我们三个人。你一个人看见的不算。”他们飞快地摘我的夏枯草，这片密密麻麻的夏枯草一会儿就被摘完了。张三看看他们手中的一大把夏枯草，笑了笑，要回去了。而我只有一小把。我坐在草地上，还想多摘一些。本来我可以摘很多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坐了好一会儿，邻居的大哥哥路过这里，他也看见了我。他说：“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太阳快下山啦，还不赶快回去。”他走近后发现我在摘夏枯草，他说：“你在捡这东西啊，这边也有一些。”他俯下身摘了一些，交给我后他又走了。他回头叫我要赶快回去了，天就要暗了。我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四周已经空无一人。我想起了大哥哥的话，他说：“太阳就要下山啦。”我念着他的话，从北坡的小路走下来，回家去。
我把夏枯草递给奶奶，说：“这是夏枯草，是一种很有用的药。”我奶奶拿过夏枯草，往水井旁的墙根里一扔，说：“以后不要跑出去晒太阳了，烈日多毒啊。”我看看我的手臂，它们红彤彤的。我跟奶奶走进屋子里，夏枯草躺在外面的墙根下。外面的天一下子便黑了下来。奶奶说：“你该跟你妈妈念书去了。”我说：“我不去摘夏枯草了。”我想起了我的红鹤，它也能跟妈妈去吗？可是它身上长出了黑色的丑陋的东西。也许把夏枯草喂给它吃它能好起来呢。可是外面这么黑，夏枯草会不会被人拿走呢？
第二天我跑出去看，墙根下什么也没有。我的夏枯草不见了。一定是张三，是他把我的夏枯草拿走了。我再也不会给他粉笔了。
我有些难过。我的红鹤还是躲在床底下，怎么叫也不肯出来。可能吃了夏枯草也不会好起来吧。那应该吃什么呢？
我妈妈、我哥哥和姐姐又回来了。我想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但她有可能会知道我去摘夏枯草的事。我想问姐姐下个月到了没有，我想提醒他们，但我什么也没有说。
天越来越热了。天一热雨就开始下。雨下了许多天。雨下着下着，台风又来了。大人说，台风每年都来，因为我们南边有海，台风是从海上来的。
台风一边刮着雨一边下着。我想看看台风的模样，从海上来的风也和我们这儿的一样吗？我踮起脚尖在窗边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后来雨停了。雨一停太阳就出来了。我跑出来看，可是台风早就不见踪影了，大概是回到海上去了。
屋后的大树倒了，横躺在地上。我们爬上去，几乎站在了树顶上。树好大，我们骑在上面，好像骑着一只巨大的兽。“禾田都被淹没啦，村口的路也淹了，像一片海。”大人说。我们急忙从树上下来，向村边走去。台风可能把海带到我们这儿来啦。我加快了脚步。村边的坡上围了很多人。前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铺着一层天空。坡上的路在坡脚处便消失了，伸进了白茫茫的水里。
这是海吗？海到我们这儿来了？我的心跳得厉害。可是海应该是蓝色的，这不是海，它只是像海罢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生怕一眨眼它就消失了，成了原来的样子。石头和张三也在，他们顺着坡脚的路踏进了水里。他们在水里的公路上跑着，水淹没了他们的小腿。他们走在白茫茫的水上，像是走在天空上面。我也想走下去，但我怕被淹没。小孩是会被大海吞没的。张三回过头对我说：“吴大，你下来吗？你敢下来吗？”我看看身边，有人笑了。小丽也站在岸上，她向我这边看过来了。我的脸突然好像被火烧着一样。我说：“敢，但我不想弄湿裤子。我要回家去了。”我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开始往回走。也许我该走下去的，但我会被淹没吗？张三在说我坏话吧？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踏在白茫茫的水里，像是踏在天上。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也踏进了水里。我在水中走着，像是走在天空中，脚边好像还有云。第二天我跑到村边去看，水已经退了，公路又回来了，田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岸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在湿漉漉的路上站了一会儿。没有水，也没有云，只有远处白色的烟雾。
后来倒在屋后和路边的树木都被人砍了回去。太阳又热了起来，蝉又开始叫了，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台风回到海上去了，水也流到了海里。“刮台风真好。”石头说。大家点头。刮台风可以爬到大树的树顶上，可以走在水底的路上。我在屋后转了一圈。路边有人在捡地上的树枝，有人准备到谷场放风筝去。我走过去。“刮台风真好。”我说。有人点头。邻居的康叔听见了我的话，他瞪了我一眼，说：“你怎么不懂人们的辛苦呢？禾苗被淹了，树木被刮倒了……你一点都不懂人们的辛苦。”我惊讶地望着康叔。我突然走不动了，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康叔瞪我。我不懂人们的辛苦。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像我的红鹤一样，再也不出来了。
蝉在树上叫着，从不曾停下来。路边的草在努力生长着，有的爬到了路中间。我应该回去和我的红鹤说说话吧，或者在我的小黑板上画画。我可能会成为画家。
台风过去了好多天。我不敢再看见邻居的康叔。他瞪我。我不懂人们的辛苦。我从巷子里往回走，路上没有一个人。谁家的门都是半掩着。正午的太阳照在巷子里，我踩着自己的影子。下完蛋的母鸡在“咯咯”叫，好像永远不再停下来了。我突然有种厌倦的感觉，但我说不出厌倦的是什么。我独自走着，看着巷子两旁的窗户掉下的阴影。我想哭出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只是想着，突然哪里都不想去了。
姐姐把她和哥哥的帽子从衣柜里找出来，挂在墙上。我也叫她把我的帽子找来，三人的帽子整齐地挂在墙上。下个月大概要到了吧，我们都会戴着帽子去看海的。可是我的红鹤没有帽子，我可能会把我的给它。不过给了它也不合适戴。
早上石头找到我，他偷偷对我说：“我知道哪儿有夏枯草，”他扫视了一周，“张三他们不知道。等一会儿咱们打完玻璃球我就告诉你。”我拿起我剩下的玻璃球跟石头打玻璃球去。我想起了张三和我的夏枯草，越想越悲愤。然而今天我打得非常准，远远一发就击中了石头的球。石头惊讶地看着我。我的悲愤很快转移到石头身上。他每天都找我打玻璃球就是要把我的球都赢光。我愤怒地想着，每发一次都击中目标。我一下子赢了许多颗玻璃球，这些都是我以前输给石头的。他惊讶极了。我赢回来的球越来越多，空空的罐子慢慢地填了一半。我觉得石头骗了我，他根本不知道哪儿有夏枯草。
太阳越来越猛烈，我们的影子被踩在了脚底下。已经是中午了。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恐慌地拿起罐子，对石头说：“不打了，我要回家了。”我匆匆走回去。
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我惊呆了。我哥哥和我姐姐的帽子不见了，墙上只剩下我的帽子。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他们看海去了！他们看海去了！他们没有等我回来。他们已经去了。我跑出来，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我爸爸的摩托车早就不见了。弯曲的路消失在村口的丛林里。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把手中的玻璃球扔了，哭出了声来。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地哭过。我以为奶奶会来把我拉回去的，然而她没有。他们看海去啦。我不可以去看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奶奶来了。她说：“还哭呢，再不起来就要让人笑话了。等到秋天来了，你要跟你妈妈念书去了。”我爬起来，眼泪已经干了。我想起了我的红鹤，我要去床底下找它。我叫了它好久都没有回应。我的红鹤不见了。
“找红鹤是吗？它长出了红色的羽毛，飞走啦！”我奶奶指着西边的田野，对我说。张三和小丽也来了，他们指着西边惊讶地说，他们看见了一只红色的大鸟飞了起来，飞到天上去了。
我跑到西边去，没有看见我的红鹤，只看见一片绿色的田野和远处油黑的山坡。但它已经飞到天上去了。我的害羞的红鹤，它长出了红色的羽毛，飞到天上去啦。泪水又流了下来，但我觉得我的嘴巴在笑。我在田野边站了好久。等到秋天来了，我要跟妈妈念书去了。
后来稻田黄了，天边开始飞过一群群的大雁。秋天来了。爸爸的摩托车载着我，在公路上穿过金色的稻田，向村口驶去。我不能当画家啦，我要念书去了。也许石头、张三、小丽也会念书去。有一天我们都会懂得人们的辛苦的。
远处有鸟叫的声音，我又想起了我的红鹤。它飞到天上去啦。它去了那么久，它现在在哪儿呢？我猜想它在海边。
“我的传奇”之小编秘史①
一个人的旅程
讲述人：肖 尧
那还是在很多年前，大一的生涯行将结束，我突然有了想要一个人去旅行的念头。当时的情况是：本人超乎想象地胆小，怕跟人接触；一直生活在小城市，对大城市的街弄里巷晕头转向；几乎没有出去旅行过，更不要谈一个人出门。
怀揣着满心满肺的不安，我思虑良久，最后决定还是去往让我羡慕已久的传奇国际大都市――上海。坚毅的心沸腾了。当天晚上，我真的一个人去往了火车站的方向，从所在的小城市买上了去往上海的车票。坐上车以后还没觉得什么，等经过一个夜晚，第二天途径南京的时候，看到那个偌大的站台，我伪装的坚强就土崩瓦解了。天啊，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我深深地感觉到了无助，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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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在上海车站哭了一夜。一个去杭州打工的姑娘问我是不是想家了，给我拿了条手帕。绝望中，她领我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去了外滩。看完外滩，我几乎是飞跑着打车去火车站，买了回家的车票。
回来之后，我就彻底独立了。我心里没有了恐惧。偶尔也会去旅行，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一个人去往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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