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败_几几年，花开不败
时间：2020-02-27 07:35:2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一 这只是城市中一块工业化的区域,日益严重的污染将半个天空都蒙上一层灰暗的薄雾。木然放下笔,望向窗外的一盆绿色植物,眼角蔓延上温暖的笑意。 如果整个人生都是彩虹的颜色,或者只是像绿色那样生机勃勃该多好。
又跳电了。黑暗蔓延至手指直至皮肤的深处,肩膀上的伤疤因为灼热而变得焦躁起来。木然起身,慢慢走向阳台,长裙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安静曲调。
有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得了色盲症,看到的都是没有温度的苍穹。
她在脑子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还有半年,只需要半年就足够了。
把母亲所说的一切都还给他,然后自己离开,逃开这种生活,回到明亮的色调中,再也不回来。
正当木然支着下巴昂首看天的时候,随着开门的声音,男生醉醺醺的语气不可遏制地传入她的耳膜:“怎么又跳电了?”
木然转过身去,涣散的焦距终于在那一瞬间定格。
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淤青,脸就像是一张透明的白纸被印上红色青色的印章。她再走近他一步,然后轻轻地说:“又去哪里闯祸了?”
男生别过头去,留一个侧脸给她,无所谓地说:“没事。”
“没有问你有没有事,只是问你有没有闯祸。”木然的声音低低的。
男生想要走进房间的步子突然僵硬了一下,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空气沉默得像是整天飘浮在天上的云朵,柔软,却无论任何撞击都没有回音。他重重地擦掉嘴角的血迹,不屑地说:“不在乎我的死活,还管我做什么?”
“还有半年,我就走。”她走进窄小的房间,然后靠在床沿边,拨通了电话。
“可不可以再帮我找份工作?对,什么时间都可以。什么工作,也都可以。”
二
夕阳斜照在木然因奔跑而微红的脸上,走进教室的时候已过了放学时间,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半壁没有完成的黑板报。她不想那么快地回到只有黑白色的房间里,于是就沿着板报的边缘线开始写字,一开始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后来又加上了木青的名字,中间还加上了重重的不等号、一个大大的叉。正当她嘴角浮起嘲笑想拿起黑板擦擦掉时,一个男声猝不及防地从门口响起:“字写得蛮好看嘛,不如就留下来帮我吧。”
木然忘记了她原本的目的,连着大脑的思维开始凌乱起来。
男生的发梢凌乱翘起,脸上有一两颗小痘痘,神情自然地看着她。
“哎,还发什么呆呢?这边的线需要重新画一下,还有,把颜料调成淡绿色。”木然还未反应过来,男生便拿过黑板擦擦掉了那些令人尴尬的字,然后看着她说,“刚我说的听明白了吗?”
她点了一下头,接过男生递过来的颜料,淡淡地说:“这么晚了,还要留下来弄完这些才回去吗?”
“我是班长啊,自然要晚点回去。”他很自然地回答,并且反问道,“那么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呢?”
她刚想回答,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是木青。她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漠然地摁下“拒接”,抬头说:“要打工啊。”
男生的名字叫郑荛,她在心里面默默念着他的名字,以前听过但是已经忘记的姓名又在她的生命中重新浮现出来了。好像每张去打工的假条上都有班长的签名吧,但她从未细看过。
“你需不需要工作了?”郑荛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木然抓抓头发,好像没有听见他的问话,或者是不愿意回答吧。“淡绿色的要怎么调啊?怎么我调的都成深色了呢。”
“看起来你还要重新上一遍物理课。”他浅浅地笑,抬起手来擦掉额头的汗渍,满意地看了那些简洁的线条一眼。
在那么一瞬间,木然感觉他的动作和木青擦血迹的动作如出一辙。
三
从5岁来到这个城市之后,究竟发生了多少的事情呢?
母亲改嫁的男人在两年后因为车祸去世,那个时候木然还是个丁点儿大的孩子,她指着同她生活了两年的木青说:“妈妈,那么他怎么办?”
“当然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很温暖的声音。
“嗯,反正我也习惯有个哥哥了呢。”木然笑,沉淀的酒窝浮在她好看的脸上。
但是生活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失去父亲的木青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长大后更是如此,时常惹是生非,逃课、打架。木然时常会因为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而厌恶他――但是这些厌恶往往会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忘了自己的本意是出于什么。
最后母亲还是去世了。她走掉的那天和木青的父亲一样,下着小雨,仿佛要把世界都冲洗一遍一样。木然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掉下很多的眼泪。
母亲说:“木然,在你哥哥成年之前,照顾好他,好不好?”对于母亲的要求,已经无力去拒绝。
她紧紧地把包抓在手里――里面有一些钱,要去给木青的班主任。她拐进一个弄堂,踩着积水一步一步往前走。空洞洞的,只有自己故意踩进水洼发出的声音。
没有以前梦想过的蕾丝裙,没有那些如梦幻般的彩色泡泡,有的只是一条亘古不变的路,而且必须要走下去。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过度的工作和学习的疲劳在她脑海里交错成混乱的黑白线条,太阳穴在两边“突突”跳动不停,像随时会破笼而出的囚鸟。直到听见某处的一些动静时才清醒了些。
她的瞳孔中清楚地映出木青的脸,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雕塑。在没有阳光的天气里,木青的脸显得阴沉可怕。他的半边刘海儿遮住了眸子,看不见表情。就像他们在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一样。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喂,你怎么一直吃软饭啊,一直要靠妹妹做不正当事情的钱来养活自己……”
她是去过酒吧打工没有错,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正当的事情啊……
一定是对这些辱骂习以为常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忍耐那么久?
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恨这个叫木青的男孩,他的沉默让她动摇了离去的决心。她站起身来。
“哎,几个人欺负一个男孩子吗?”说话的不是她。很清脆的声音,女孩扎着清爽的马尾,整个天空仿佛被豁然拉开了一条口子,变得明朗起来。然后,那些男孩子仿佛老鼠见了猫,跑得飞快。
“是不是木青同学?”女孩冲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你没事吧?老师在屋子里面等你,见你还不来所以叫我来看看。”她说,“等会儿好好道歉,不然的话真的记过就不好了。”
他点了一下头。木青的动作总是那么的简洁,很少微笑,沉默得像是被困在冰山中的王子。身后的女生呆呆地看着他已经远去的背影,然后追上去,笑着向那个不久前打听到的地址走去。
他们都没有看见站在阴暗转角处的女孩,大片的阴影投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她的手指也因为用力握紧而显得苍白。包里面的钱没有用了吧,那么就拿回家,当下个月的水电费好了。
四
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木然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
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身旁的木青却在睡梦中醒了过来。他说:“你怎么回事,晕倒在自己家门口?”
“你又怎么回事呢,一天到晚挂彩?”
木青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只是在那一瞬间,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也许是因为不想提起,也许是根本不在意,总之就是被轻易转移了话题――
“你今天怎么没有对我发脾气呢?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木然微微侧头看着他,却看到他两个重重的类似于熊猫的眼袋。
花香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溢进了冷清的病房中。时间好像故意停顿了几秒,然后又恢复原样。
“哦,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郑荛把手上的花放下。“今天早上他跑来学校请假,所以就知道了。”他指指木青,微笑着说。
“我没事,不用担心。”她低声说。
“班级这期的板报还是没有出好呢。”
“那么呢?”她反问。
“改天放学留下来一起完成啊。”他凑近她说,“上一期的还得到好评呢,改天请你吃饭。”
“嘣!”重重的关门声,好像是小孩子发脾气时常会用的一招。以为自己与其他世界隔绝了,就可以安心地躲避在自己的空间不露面。
他们的眼神同时望向紧闭的病房门,外面还传来护士小姐尖锐刻薄的声音:“医院的门不能这样重地关上的,以后请注意些!”
没有木青独到的应答声。木然想,他现在一定是留给别人一个惹人生气的背影,离开了吧。
“嗯?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
“请吃东西就不用了,我还要打工。”
消毒药水味刺鼻的病房中,只听到她这样回答的声音。
郑荛送来的花开得正好,淡淡的粉,明艳的绿,但是太过陌生,依旧陌生。
五
知了依旧在树上吵吵闹闹地叫个不停,斑马线依旧笔直安静地躺在那里。木然突然记起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她问过母亲:“斑马线会像斑马一样跑起来吗?”
可是那么多年了,它始终安静如一日,车轮在上面不断来回轧过,把那些记忆和青春碾成了碎末。
家里面渐渐出现了格子布的地毯和灿烂如阳光的绿色植物,窗帘或许下个月就能够换成碎花的。听说不远处的化工厂因为超标排放而要被关闭,那么这里的天空就会出现蓝色了吧。
木青惹事的次数渐渐减少,那个总是戴着眼镜的班主任还说,原来班级里面多出一个好学生的感觉是这样的骄傲啊。
他们开始坐在阳台上聊天,话题很多,比如说那些耳熟能详的明星,或者只是学校门口卖冰棍的老人奇怪的穿着。
但各自的步伐依旧没有改变。木然和郑荛在一起吃刨冰。木青和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在一起复习功课。有时两对人偶尔在街上遇到,只是浅浅微笑,然后擦肩而过。
学校里面的花终于都谢了,木然从未发现,原来每种花的花期都那么短暂。一闪而过像天边的流星。
而夏天,终于在蝉鸣中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木青填写志愿的时候一直在挠着后脑勺,他不满地说:“为什么一定要填那么远的学校呢?近点的不行吗?”
“你的成绩现在那么好,不填高校的话你也对不起我的好不好?”
“那么你怎么办啊,你还在读高中,怎么说也是我要照顾你的对不对?”不知是哪里找来的理由,木青突然眼神散发着光芒。
她差点被戗到,顺了顺之后,她终于说:“照顾我?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若有所指的话语,又将两个人似乎带到了那段黑白的日子里。沉默一会儿,木然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将他的志愿表一把抢了过来,毅然写下了“北京大学”。
她的字很好看,但在木青看来,更多的像是一个告别的词语。
只是整整那么多年的告别而已吗?
六
“木然,今天我们去哪儿吃呢?”
女生没有丝毫要回答的意思,只是低头不断地写着些什么。她的头发已经很长,松松散散地落在肩膀周围。脸被头发挡住,看不见她的字和表情。
郑荛低头在她的耳边重复一遍。
“还是吃泡面吗?那样的话对身体不好。”女生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然后看了眼男生,不好意思地说,“哦,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哪里吃饭?”男生无奈地把话重复。
木然恍然看了眼前的男生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坚决地写――分手吧。就像樱花一样坚决地落在地面上吧。
不是因为生辰不适合,也不是因为有什么地方惹谁生气,更不是因为照顾得不周到,而是因为心里面有一个男生啊。
他就像永远盛放在心中的花朵一样永开不败,关于过程已经有些模糊。生活开始几乎都在激烈的争吵和沉默中度过。一直跳电的老房子和看不到蓝色天空的窗口,还有黑暗中男生擦拭打架后的血迹,都变成了无法磨灭的回忆啊……
“因为,”女孩的背微微挺直,“他在医院摔门出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难受。看到他和别的女生肩并肩走在大街上,感觉是那么的、那么的悲伤……仿佛所有的记忆都被别人狠狠剥夺,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还有永远没有办法抹去的黑白色调。可现在他要去别的地方,我永远都望尘莫及的学校。”
以后,只能够一个人那样仰望天空了,即使它变得清澈、干净、洁白,甚至透明,都不能够一起仰望了……
七
高考那天的天气很好,学校有盘旋而上的楼梯,很多层。木然抬头看向最高一层的左侧教室――那是木青要考试的教室。
以前来过几次他的学校,却没有好好看过一回他所在的环境。她像母亲担心儿子般担心起来。木青昨天晚上的那句话还回荡在耳边:“考不好怎么办?”
她和一群家长站在校门口长时间地等待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家长们稀稀拉拉地分成几个小队开始拉起家常来。“你们儿子要考什么学校”或是“我真的是很担心”的声音不绝于耳。木然的耳机里轻轻传出《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的音乐声,以至于当学校的保安拨打120时还不以为意。
终于,那个少年沾着血迹的侧脸还是映入了她的眸子。那样深刻的记忆,几乎在每一个夜晚都出现在跳电的时刻――少年手中的护身符是被打开的,那么,那些字,他就应该全部都看到了吧――木青,我喜欢你。
“喂,你们有没有听说?今年高考的时候本来有一个男生,成绩超好的,结果好像突然有什么急事,在第二场考试的时候突然冲下楼梯,结果……”
“结果呢?”在公交车站议论的女生还在不停地说着,“结果呢,好像是右手骨折还是什么吧,总之就是不能考试了。”
原本怀着听到悲剧结尾的女生们脸上的表情突然间戛然而止,愤愤道:“这有什么嘛,我还以为死掉了呢。”
“喏,就是那个。”带头议论的女生指着一个男生帅气的侧脸说,“他现在已经转到我们学校的高三了呢。”
男孩的脸被夕阳错落有致地照耀成温暖的颜色,定格成一幅在内心汹涌的画面。木然背着挎包,然后自然地挽住他的手。
“木青,不如,我们一起考北大吧。”
好像是2008年的岁月,尘埃在空气中沉淀成花开的形状。那些破碎的画面最终被切割成小小的甜蜜深深埋在心底。
只要有你在身边,无论是几几年,花开不败。
写手简介:陌生人,神经大条且敏感的宅女一族。时常写字写到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喜欢小说、动漫、战争片。相信文字有温暖人的力量。
写作感言:这是关于他们的故事。木然与木青。命运给我们无法掌控的借口,于是我们借着年少的名义放肆微笑、放肆忧伤。两个人这样的转身,背过去,于是谁都无法看到谁的眼泪,两个人之间无法触及的是怎样遥远的距离。
争吵,沉默,掩饰,爱恋。所改变的,究竟是什么?
喜欢木然。性格倔强,坚强独立,却是极其细腻的。喜欢木青。沉默得像一头小兽,隐忍且偏执。将爱恋隐藏得一丝不漏的两人,将对方放大到无比重要的两人,相对沉默的两人,在那一场盛放的青春中,最终微笑着旋转落幕的两人。
总会有一个人,当他/她在你身边时,你能够简单地说出“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这样的话。所以,请一直要记住能够让你说出这句话的人。因为只要有那个人在身边,无论何时何地,花开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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