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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克辉:从文学青年\游击队长到全国政协副主席] 游击队长小说

    时间:2020-08-15 07:21:51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不记得哪位名人说过这样的话,文学创作是由于不可遏抑的灵感。我并不懂得文学创作,也自觉缺乏富于创作的灵慧,但我写下的每一篇文字,都是我的人生,也是心灵旅程最真实、坦白、朴素的记录。都源自于自由得无可阻挡,直率得不假思索的心灵之音。
      它们是我对家乡亲人的一份告白。沉积在最美故乡台湾的点滴童年趣事,在长久寄居他乡时的孤寂中,在渴望倾诉而无从倾诉,在渴望相见却无法相见的时候涌于笔端,而这页稿纸仿佛瞬间就幻化成静静端坐在身边听我一吐为快的,慈爱的长者、幼年的玩伴、青春的挚友……
      它们是我对人生际遇的一次审视。当年辞别故里,奔赴大陆的热血青年,如今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者。曾经的革命理想、军旅生涯,还有大半生的政务工作,有多少是个人追求,又有多少是命运的安排?当记忆的点滴凝聚于心头,回望往事时,无限感慨的是艰辛、执著、坚持,还有幸运……
      它们是我对梦想绵延不绝的热切期盼。两岸分离日久,家国团圆,故乡富饶、社会和谐,同胞们安康幸福,这是贯穿了我一生的梦想。为此我和我的前辈、同侪付出了一生的奋斗,还要有多少后来者为之奋斗终生?
      
      我的游击队之歌
      
      我的故乡在台湾彰化。故乡的亲人、故乡的山水、故乡的往事,仍常在我的脑际浮现。
      八卦山是彰化境内唯一的高地,眺望视野极佳,可看到我出生的西郊张厝老村庄。我上学时,祖母就伫立在村门口等我回来。在老家门楼正中镶嵌着青石凿成的匾额,上镌“清河衍派”4个大字,让后代记着我家族来自中原河南,南迁福建后又渡海到台湾的。
      八卦山又名定军山。“甲午战争”后,在可歌可泣的反割台运动中,抗日义军就在八卦山展开对日本近卫军侵台以来规摸最大的一次搏斗,重创日军。时过近50年的上世纪40年代初,我在参加修建山腰运动场时,目睹挖出的不少子弹壳和一把刺刀。1945年秋台湾光复后,山上的日本侵台司令北白川宫亲王遗迹碑在一片轰雷般的口号声中被推倒,从此八卦山的骄傲又回到人们心中。
      山麓留有旧城址改建的彰化公园。每年夏天,我和同学们通过公园沿着麓路朝东北进山那边儿。路边的小溪,清亮的水中有一群群深蓝色线纹的小鱼(我们称为“彰化金鱼”)在欢跃。路两边的山坡上,多植相思树,风景清幽。又翻过几个小山头,在山坡满地是盛开的野百合花,像在绿地上闪耀着柔和的白光。
      云雀岗在八卦山东南面,由于山坡上栖居着许多云雀,故叫云雀岗。在这岗上有我就读的两所学校,彰化商校在岗顶,小学在岗麓。每当我在西岸的大陆山野听到云雀宛转悦耳的欢鸣时,就更加怀念故乡的云雀岗。
      我在云雀岗度过12年学生生活。我从小接受日本教育,可是在心中萌芽成长的是中国人意识和感情。日本人撤走,国民党进台时,我心中充满了重归祖国怀抱的兴奋之情,可是“二・二八”的枪声使我回到冷酷的现实。我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时,有幸遇到播种新思想的老师,从此开始寻找光明的精神世界。1947年,我离开云雀岗到台北的台湾师范学院念了一年书后,之后进入厦门大学。厦门之行,竟成了我人生道路的带有转折性的起点。
      几个月后,我参加了中共厦门大学地下党组织。国民党的腐败、时代的潮流和中国人意识改变了我人生的道路。第二年的春天,我到了共产党领导的福建内地游击区,受到热烈的欢迎。也许因为是爱国的台湾前辈对这块红色土地的贡献,组织上委我重任,我这个连用普通话表达都困难的台湾省籍学生被直接任命为独立连连长。然而,在两年多的打游击和剿匪过程中,我无战功可言。一生难忘的是,我在战友和人民群众不顾自己甚至全家生命安危救护下,几次死里逃生。
      1949年夏天,在福建云顶山下,我连被敌福建省保安二团从三面包围在一小山村中,而敌人又居高临下,我们只有突围。当时我患疟疾打寒战,跟不上队伍,为了不拖累大家,同4位战士从另一条山路转移。追敌已靠近,正好遇到不堪敌人的烧杀抢掠外出逃难的一对农民夫妻。他们把我们带到一个石头洞。洞口野草茂盛,里面可藏十多人。农民一进洞就把全家唯一的棉被铺在湿地上,让我躺下。不久,敌人来了,他们在周围叫喊,但没有发现我们。黄昏时刻,敌人退后,在农民夫妻一再坚持下,我们只好跟着到了他们家。家里空空的,只有一张旧床和一些破烂家具。他让我们吃家里仅有的变成黑色的地瓜(番薯)干,并把棉被放进铁锅里,翻来翻去,把它烘干。当他把烘干的棉被盖在我身上时,我禁不住流泪了。在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的斗争中,如此不顾全家安危救护子弟兵的“无名英雄”不知有多少。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我们在追剿一股土匪时驻在一山村,一位老农民把我叫到他黑黝黝的矮屋里,拿出一块儿熟地瓜,不顾我的谢绝硬要我吃。当时,人们吃不饱饭,成块的地瓜是难得的上品。老农说:“我懂得你们的‘三大纪律’,但你不吃,会犯大错误,看不起群众。”我想到体虚的战友,接过地瓜要出去时,老农不让我走。“你别走,听说你是台湾来的,我叔公在年轻时去了台湾。”又用命令口气说:“你年轻轻,正在长身体,一定得在我老头面前把地瓜吃掉”,我十分感动地一口一口把地瓜吃完。老人家满意地笑了。
      几十年来,我从处级、局级、副部级逐级向上,但也不是一帆风顺。在“文化大革命”中,我下放福建宁化山区劳动,全家与我同行。有一天接到老战友送来的口信说:“如宁化山区生活有困难就回来吧!我们老战友保证你家过得更好。”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友情,多么深厚的阶级感情呀!他们在困难的时刻没有忘记我。宁化山区农民十分友好,处处关心照顾我们。3年半后,我们一家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宁化山区。
      
      我魂牵梦绕的故乡父老
      
      台湾海峡是有情感的海峡。长期以来,两岸渔民在海上并肩作业,时常以同胞同乡之情谊相互救助,但也难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我曾多次按“合情合理”原则协商处理过海上纠纷与突发事件,并按“金门协议”经办私渡人员及犯罪分子的遣返、引渡作业,盼望海峡的气氛日趋祥和。我曾负责安排把空难死亡的国民党空军上尉的尸体运还金门,船将出港时,我把一束鲜花放在棺材上,寄托西岸人民的哀思。我还亲自送被我渔民营救的台湾遇难渔民到大海,交给台湾渔船。离别时,他们个个紧握我的手,含泪说:“救命之恩,永吐不忘。”我祝福老乡们平安回家,与亲人团聚。小渔船航行在茫茫大海,如沧海之一粟,我凝视海的那边,浮想联翩。
      我把一生旅途中最难以忘怀的福建作为我的第二故乡。我人在第二故乡,但我从未忘记第一故乡――台湾,故园之情,白日黑夜,魂牵梦绕。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经华侨帮助同台湾的父母取得联络,并在日本和离别30多年的父母见了面。我们悲喜交集,泪眼相望,好久好久说不出 话。
      前些年,我来大陆后父母和弟妹来大陆访问,看我夫妻和孩子们。我的发展和美满的家庭给父母无限的安慰。我们夫妇还陪同父母弟妹参观了万里长城、紫禁城和祖居地,实现了他们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夙愿。二老原定一年后再来,不幸在出发前父亲跌伤,虽经抢救脱险,但不得不改变计划。我一直为不能侍候和回台湾看望二老而感到内疚。
      不久前,托人带去我的近照,很快父母与我通了电话。耳聋的父亲大声叫我原名:
      “有义,你的照片看了,我和你母亲都很高兴。”父亲停顿一会儿说:“你怎么还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我谈起台湾当局人为的藩篱。但话被父亲打断。“我听不清。”又说:“不是有人已回来吗?你有家不归,你是我的长子,长子不回老家是大不孝呀,我无颜去见你在九泉下的祖母呀!”从小最疼爱我,一贯和气的父亲的指责,使我方寸大乱。
      紧接着听到母亲温和的声音:“你父亲耳聋,跌伤后行动很困难,性情变得特别急,不要怪他。”
      “我不怪父亲,他思子心切。”
      “是的,他为了再能看到你而顽强同死神拼命到今天,实在不容易。有义,该回来了,我们都是80多岁的人了,除非两岸直通,再也没有办法去大陆看你一家了。快回来吧!啊,可怜天下父母心……”话筒传来母亲的啜泣声。
      “父亲、母亲,我一定回去!”我热泪盈眶,紧握话筒,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回台湾见父母是最起码的天赋人权,谁说不是!
      
      关于我的短篇小说《农民》手稿
      
      1946年春我从台湾彰化商校毕业不久,堂哥来找我说,他女儿将要与彰化商校我的同伴同学施火生订婚,但今天家里的两头母猪突然死亡,所以要取消这婚约,并要我去转告施家。我说施火生是我同窗好友,为猪死取消婚约是不对的,我不去施家转告。他就另找人去办。
      过去二三个月后,堂哥又要我去施家,表示他对取消两家婚约深感内疚。希望保持友好关系。
      我到彰化鹿港秀水乡义兴村施火生家,火生热情招待我,他对取消婚约不在乎,我们很快转入交谈,讨论毕业后继续升学或走入社会,也忆及战争年代学校生活的恶作剧。火生父亲回家后,留我共进晚餐。三杯老酒下肚后,老人谈了当地农民反对日本军方修机场的故事。农民反对战争,热爱土地,忘我利他,团结一致对抗日本殖民主义的精神使我十分感动。于是,我把这个故事写成短篇小说《农民》。
      当时我还不会中文,所以用日文写作,准备日后自译成中文。
      1948年夏,我赴厦门大学就读,但中文水平仍很低,只好把《农民》手稿交给台湾师范大学的学长、诗人朱实修改处理。
      1949年初,我在厦门接到朱学长寄来1948年12月下旬刊登在杨逵先生主编的《力行报》所属《新文艺副刊》,翻译成中文的《农民》上下的两张报纸。不久我秘密离开厦门,这两张报纸也丢失了。
      近20年来,我多方寻找这两张报纸,只有现居住在上海的朱学长的日本朋友找到《新文艺副刊》的较完整材料,但缺刊登《农民》的那两张。从此对手稿我更死了心,没有再抱希望寻找。
      没有想到,不久后北京、台北同时在网上发现我的《农民》日文手稿,以及朱学长的诗《赠》和已故萧金堆学长的小品《疯女》收藏在台南文学馆的信息。我请台北的妹夫去复印,同时请著名女作家李昂帮助。感谢李昂乡亲当天就把手稿的电脑扫描全部四十张拎出来,由我妹夫寄到北京给我。手稿仍收藏在台南文学馆。
      接到手稿后,我马上翻译成中文,发现有不当之处,想修改或删去,但考虑到为如实反映当时的思想感情,以及写作水平,我全部按原文译了出来。
      
      农民(小说)
      
      一
      巨大的红太阳冉冉升起,从微带红霞的天空射出一道一道羊毛似的浮云。悠悠的红云如夏天的先驱者飞翔南方、南方。清田村醒了,人们急忙起床,许多披头散发仍然睡眼惺忪的人正在梳洗,只披上衣服的妇女们从村里唯一的水井提水运回家。夜猫子照旧被挨骂。但是,今朝大家好像格外幸福。
      阳光灿烂,家家屋顶的珍珠般的露水一滴一滴流下来。燕子飞翔在美丽的天空,鹅母带领吵闹的小鹅下去墨绿色的池塘,雄鸡跃上篱笆伸出脖颈,一声长啼。
      真是美丽的早晨。
      为何如此说……五月之初,果树开了花,苗床刚刚长出新芽,清水丰满的田园,而昨日还是下着茫茫烟雨湿润的天气。
      “阿土伯要回来了!”
      “保长(村长)阿土伯明天早上将被东山日本宪兵队释放了!”
      这声音像闪电般传出,似如猛火向四面扩散。
      谁都没有想到,但,这是真实。
      昨天中午本岛出身的警察林秋拿一张纸条给保长阿土伯的妻子阿秀,传达阿土伯将要回来。
      村民们正好在保长家大厅开会讨论。为保长被捕而继续坚持罢工的村里的年轻人,把这事大声传到附近的家家户户。瞬间处处充满欢喜,清田村一下子热闹起来。
      “阿土伯要回来了!”
      “我们胜利了,正义获得胜利!”
      家家欢喜雀跃,胸火燃烧,喊破嗓子。
      只有阿秀合掌而涕。
      对发生全村农民罢工有着重大关系的青年阿吉,他越来越兴奋,跑出站在五月雨中,凝视好远好远那边的天空,不知不觉泪水夺眶而出。他久久等待的早晨终于来临了。
      
      二
      为反对日本人修建军用飞机场,阿土伯被关进牢狱,这痛苦谁都不会忘记。
      保长阿土蹲在日本宪兵队黑暗污秽的牢狱中。这个星期,他精神上的烦恼比肉体的苦痛更使他消瘦,在夜光之下发呆,头发全白了,但是心情十分平静。灵魂越来越难用语言来表达,他要求的是一些有实际意义的话。从他那凝视眼神中看出好像还等着什么,但对尚未来临的事情有疑虑,怕也许会失去所有。
      今朝从黑暗的牢中出来的阿土,昨夜几乎没有睡。阿土从牢里唯一的小窗望向远方发光的无数小屋。
      过去的世界每次都给了他新的感慨,翻来覆去……
      五年前的战争,他的清田村突然失去活力。对于爱好和平的他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不得不从中学毕业不久的独生子俊声开始,把茁壮成长的七名青年送去南方的战场。
      农作物必要的肥料,一年只能从日本人那里得到很少,相反租税却增加了两倍。
      对默默忍受着痛苦煎熬的农民,他不能不在胸里震动。他不断地在心中呼喊:
      “停止吧!战争已经够了。沾满人民鲜血的战争不要继续了。有钱有势的人把我们农民踢飞了。我们为什么被像毒虫一样的家伙压迫,而如蛆虫一样生存……”
      他的叫喊是悲哀的,而比这更悲哀的是,沦为日本军阀的奴隶而生存的农民更为悲惨,他们在饥饿中挣扎。
      1943年美国的反击战正式开始,日本军当局紧张起来,全力加强台湾的航空基地化。不管农民忙于播种准备,十天前清田村附近全体农民,被任意地征集到离村半里的地方修飞机场。清田村以保长为首的五十多名壮年男子被征集去修飞机场。
      
      三
      正是一周前的事。   从这天起农民们不得不铲平自己的田地。他们祖先从福建移民来开拓的这些土地是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生命。无论如何,是精神上的烦恼或肉体的疲劳,只要他们面对土地的瞬间,会把一切忘记,能给予一颗纯真童心抚慰般的微笑。他们对土地越来越爱,对今天的作业不能不流泪。无法抵抗日本军阀侵略,对不起祖先用血与泪开拓的这块土地,痛苦的眼泪直流,这种感情集结在心中的他们伤心地呜咽。阿土伯也哭了。大家的眼睛红了。动情的青年阿昌失声痛哭。
      “喂!喂!干什么,快填平。”是监督他们劳动的穿着日本警官制服脚上绑着卷皮套的日式军靴的日本男青年急躁地抡起棍棒,撅着嘴唠叨。他没有头发,脚短,身体肥胖。
      “稍等等,我们有我们的事情。”阿昌用他独特的日本话带着反抗、请求的口气回话。
      听了阿昌的回话,那肥胖警官瞬间像疯子一样挥动棍棒,但没有打下来。他看清这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同僚,他如真打下来,这些农民会用锄头或铲子砍下他的头。
      “那么快快动手!反抗者要关进牢狱。”他挥动手上的棍棒发狂的叫喊。
      农民们不满地慢慢干活。他们的工作是把用卡车运来的赤土与石头填平他们视生命的黑土地。伤心的泪水不停地潸然而下。当然!这个上午的作业无法按预定的进度进行。
      午休的钟声响了。傲慢的日本警官监督,以下流厚唇抬高嗓门向他们命令:“散伙,可以自由回去。”看着一伙默默回村的农民,愤怒地在口中唠叨。“下午给你好看。”其眼睛像毒蛇眼睛一样发亮。
      比农民耕作还轻松的劳动,现在已经是无法忍受的苦行。让大家变成动作迟钝、软弱流泪的男人。
      阿土从生下来至今还没有遇上如此苦恼和悲哀。回到家后,他默默与妻子共坐在饭桌上。她拦着无精打采含着眼泪的他,阿秀已泪眼朦胧。
      平时妻子哭啼就会骂她,对于今天面对软弱欲流泪的妻子,不再骂了。
      他的独子离开故乡时,阿秀天天哭啼,现在如遇到祭日或举办仪式,她还是因思念在远方异乡的孩子而哭。特别是农历的正月,整天都在哭,连饭都不吃。她一哭泣,他就硬着心肠骂她:“好了,不要再哭了。”尽管这么骂,他认为世界上自己的孩子是最乖的,而今天他特别感到好哭妻子的可爱。
      “田园是我们的生命。那里有流着我们祖先的血和我们的血液。日本人呀!日本人呀!……”阿秀气愤得泪水不止。
      
      四
      阿土想:“自己在家给她平添苦恼。”他吃饭后,上工时间还没到就马上往工地走去了。
      真是个好天气。
      透过白云灿烂阳光照下来,刚翻身起来的黑土地被照耀得发亮。小渠流水在阳光反射下潺潺作响。穿过凉爽的空气,云雀之歌从高空中回响。可看见的八卦山,巧妙地协调着附近的风景。温暖阳光下的平野飘着潮湿的空气,被微风吹走了,从而到处是一片光辉。无限美好的风光充满甜美优雅。但站在其中,他一点也无法摆脱今天的苦境。
      “自然很美,欲与自然共生存。”他相信这叫喊是所有台湾农民的共同心声。
      不是他的祖父、父亲都把骨头埋在这块地里吗?他也希望永远埋葬在这块土地。不,在这土地,他死后灵魂也永远不会离开,这么可爱的土地要填埋吗……
      被日本军阀的毒牙咬伤了……他哭了。片刻,兴奋高昂地喊着:“啊神,尊敬的老天爷,救救我们神圣的大地。”为了甩开这个苦恼,他不顾周围,走进工地。
      阿土到工地之时,已经有一个男子坐在下午必须填埋的田埂上哭泣。走近细看,这男子是邻居家刚刚20岁的青年阿吉。他的眼睛红肿,其手捧着握黑土,而且如宝贵之物似的注视着。
      “阿吉!”
      “啊,阿土伯。”阿吉惊慌跳起来。
      “不,不。”他安抚阿吉。“阿吉,不能过度悲哀。是命运啊。”
      “但是,从明天起生活怎么办。母亲太可怜了。”阿吉发抖战战兢兢地说。
      对这不幸青年的身世他很了解。5岁时他父亲逝世,靠其父留下不足半甲(一甲等于15亩)的田地努力操劳养活他母亲和妹妹俩人。
      “那些家伙不管是谁的土地。那些家伙不爱护,反而抢夺我们最爱的土地。”激昂的阿吉,看看周围继续说。“那些家伙不论何时都以天皇的名分让我们吃苦。那些家伙假装正义,自私自利,想让日本人更容易上天国。把这地上的油脂尽量榨取而肥死……”
      阿吉以阿土从未听过的高昂声音叫喊。
      “没有错!日本人坐在神的后面吃肥自己。”
      阿土亲切低声而有力地给予回应。同时,注意观察周围。如果两人的话被日本人听到必定马上以思想犯逮捕。
      阿土继续说:“阿吉!日本要破坏我们的生存活路。我们在流血的时候,那些家伙隐藏在神之背后。现在那些家伙再来夺取。赞成战争的政府要我们流血。”想起农民的劳苦,他的心如刀绞。
      “那些家伙侮辱我们,又践踏我们。他们是没有天良的家伙。”阿吉又说:“他们是所有台湾人的掠夺者,这些家伙的财富是我们的,他们的房子和土地还有金银都是从我们身上夺取的。打到没有天良的家伙,赶走日本人!”激昂起来的阿吉,说出真心话的声音嘶哑,如此小声说后,年轻阿吉的脸像石头一般坚定。他的眼睛看着放在膝上的手,一动也不动。阿土悄悄看了阿吉深深叹气说:“阿吉,我们都要互相鼓励,坚强地活下去,你也不要对母亲的事担心。村里的人,大家都会诚恳相待。”
      这声音是无人听过的痛苦声音。
      
      五
      也许时间到了,村里有五六人向这边走来了。如平常他们会微笑互相打招呼,但谁都没有声音。好像谁都没有看见人来了。不,看到了,但没有一点笑的力气。
      清田村的人逐渐集中了,但没有人说话。特别是有人坐在田埂上玩弄黑土,有人吸烟孤单地凝视自己吐出来的烟雾。又有人像小孩排石头玩耍。
      钟开始响了,日本警官马上就要来了。这次不是他一个,其旁边还有一个持枪的瘦瘦白脸的同本人跟着来了,一看就知道这男人是飞机场的警官。然而,这两人用不安眼光看周围。
      这时,大家已经站起来了,但只有阿吉不顾阿土小声招呼,他像石头动也不动。
      上午监工的那下流肥胖的警官看到这情况像疯子大声叫:“喂,你这个家伙在那里干什么?不要发呆,快干活。不然,我要揍你!你知道吗?”上午,为被阿昌反抗的回答而愤怒,加上为了挽回失去的威严,因而为如此小事便藉故发怒。并用下巴向他瘦小同僚示意,靠近阿吉。
      靠近阿吉的警官做什么,谁都未能想到就听到他用粗野的高声说:“混蛋小子,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话说完,警官的棍棒向阿吉的头打下来。接着向肩膀、胸膛……
      警官的眼睛和阿吉的眼睛都在怒烧。警官的手腕不停地挥动。
      对默默忍受痛苦的阿吉,不能不触痛到阿土的心上。他愤怒到了极点,拿起手中的扁担用强力向警官的脸上横扫过去。被老练的阿土打的警官,马上摇摇摆摆倒了下去。“事情已经结束了。”看了休克倒在自己面前地上的胖警官,阿土的意识 完全清楚了。
      看到此事的农民大家都沉默了。大家想到“该来的事情来了”。但今后怎么办?无法知道。
      白脸的警官比往常更白了,用舌头舔唇凝视,恐惶地往后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遭到如此反抗。他没有开枪。也许他会想到如在这里开枪,他的生命也会被农民夺取。
      “一切已经都结束了。”这样想的阿土伯心很平静。他知道村民为自己担心,向看着自己脸的农民笑了。
      “大家不要担心。”他为安慰村人沉下心说。
      突然阿昌悄悄地说:“阿土伯,怎么办?”又说:“不久那个苍白的家伙会带宪兵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吧!”
      “这太愚蠢了。我们是正确的。”阿土安静地回答。
      “阿土伯,逃呀!后事由我们来承担。”村民大声哀求。
      大家希望他从这地方逃跑。
      对如此诚实村民的纯情,阿土眼泪潸然流下。他安静地摇头说:“不行,从日本宪兵的眼下逃跑很困难。”
      “不,不是这样。前年被召集到台南部队的邻村的陈庚君,今春从严格监事的兵营轻松地逃跑了,至今宪兵无法逮捕他。”从后而有人说。
      “马上从那边的村庄沿着山路逃跑住在阿清之家,同他商量就好了,不是吗?”还有人在旁边也发表意见。
      但是,阿土已经决定了。
      “如果我逃跑,留下来的人会怎么样?清田村的全体村民会有悲惨的结果。还是我留在这里等宪兵来。”他安静地看着大家的脸好像在说,不要再劝我逃跑了。
      村里的人们知道,他是说出口话就不会改变性格的人,所以没有再劝他逃跑的勇气。
      不久本部警备员非常集合的钟声响了。
      “一会儿那些家伙要到这里来。”阿土小声说。他大而又黑的双眼流露出安静的表情。宽广相连的大地在他面前展开。冷静的他安心地凝视大地说:“大地是养育我的母亲!”他在心里默默地真诚赞颂、崇拜神圣的大地。
      微风吹来,天空上的云雀不知地上人们的痛苦,在空中响荡清脆的啼鸣声。
      有了暂时的沉默。
      “如果阿土伯被抓到宪兵队,我们怎么办?”阿昌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说。
      一直坐着无语的阿吉忽然站起来。
      “我要负责。我要代阿土伯去,这样问题就简单了。”说后,因太悔恨而大声哭泣。
      “为什么哭。你怎么了。你没有必要去,你还年轻,还有母亲和妹妹。再说,那些家伙也不会抓你去。不要哭了,阿吉。”阿土恳切地对他说。
      “如果从我们之中出一个牺牲者,从明天开始,不必再这样劳动。不管什么人都与田地同命运。”村里最矮小的男人阿真说。
      “对,我们全体同那些家伙抵抗。靠我们全体能得救的路,我想只有罢工。我们罢工他们一定会慌乱,他们比我们更着急。没有错,我们是正确的……”特别用心说后买呢的话的是阿真旁边的男人,红着脸叫喊。
      “就这么办。用彻底罢工,我们来救阿土伯,大家看这意见是不是正确?”努力安定心情的阿昌向大家询问。
      “赞成。”大家一致开了口。
      阿土不安地说:“谢谢,但不能勉强。”他对村民诚意的关怀,在心中留着男子汉的眼泪。
      “喔,狗(台湾人侮辱日本人为狗)跑来了。”阿土笑着说,但马上神情黯然下来。回答阿土的是像墓场一样的沉默。
      “要坚强,要斗到底!”
      看着跑来全副武装的警备兵,农民大家在心中呼喊。
      
      六
      一小时后,阿土被简单的责问就被关入区公所内的宪兵牢狱。
      从第二天村里的人就开始罢工。
      日本宪兵队的车每天从早上急忙开往何处。走到接近他前的看守们盯盯给予他冷酷的一晃。
      两天前的晚上,日本军官们讨论的声音微弱传到阿土的耳朵。这时已经是晚上的大气冷冷浸透他的胸部。
      “这般破农民还要罢工真是岂有此理,为了日本军队的面子,应全部逮捕。打日本人又罢工,何等猖狂?多荒唐。”
      从怪异的快嘴和浑厚的声音,使人想到那高傲自大而无知的军人。
      “的确、的确……要保持我们的面子,的确他们的土地和人都是日本人的东西了。”还有,的确、的确连续不断地赞同的家伙。
      “我想要用武力压迫农民的必要。”可能是下级军官,他小心翼翼地说。
      阿土的心没有慌乱而是平静,只有无法说起的紧张,超越其痛苦的沉默。他估计自己会完全窒息,但终于发出呻吟的叹气醒过来,到窗下揉着自己的脸。
      “我们不是农奴。”他对台湾沦为日本殖民地的无法回避现实的痛苦而深深感叹。
      “没有错,我们是被侮辱了。但我们现在动武力镇压,不知农民会发动什么。再说军司令官已下令要我们一个月内修成一个机场,而敌人美国3天就可以修成一个机场,比较起来我们非常慢。敌人已经到了我们家门。我想现在把保正放回去,抓紧修飞机场对我们有利。怎么办?区长。”
      阿土听到了队长的微弱的声音。
      “就是这样,农民闹事怎么也能对付,飞机场的修建一定要加快……”
      传来细弱的嘎声。
      “队长,对手是农民。这样软弱,农民们会笑日本军队无能。”
      “不赞成放回保正这家伙。那样只会失掉我们的威严。”
      反对队长的人兴奋起来,如台风掀起波浪。
      “胜利是最重要的。好好想想,日本的战斗力与敌人美国的战斗力比较,我们要胜利就需要飞机。最重要的是飞机场。大家好好判断目前的形势吧。”
      最后听了队长劝解的声音,接着就是长长的沉默。
      
      七
      拂晓来临。与往日同样天亮了。把少有的阳光送入牢狱的窗户。
      早晨看守进来了。也许要在农村人们不闹之前、不燃烧之前,要把阿土快些送回去。阿土收拾完跟着看守从牢狱走出来。历经一周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脸上现出了高兴的气色。无言之中,他与看守共乘茶色的军用车。
      车熟练地奔驰在乡间小路上。
      “靠近我们的村庄了!”
      看了熟悉的风景他在心中自语。
      “阿土伯回来了。”把风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女人们都走出了门,从隐蔽远方之路的竹林中盯盯地看。
      “阿土伯回来了,你看现在下车了。”
      大家大声叫起来。和疯子一样跑起来。
      车子从大路进入接近村子小路的交接处,把阿土留下,灰溜溜地跑了。
      顷刻间,阿土伯被村里的男人们包围了。
      “好了,平安比什么都好。”
      “神灵保佑的,老天爷给我们慈悲……”
      “为了我们吃苦了,很对不起。”
      这亲切纯情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他的心,产生断肠之痛。想到今后残虐的日本人会对这个村进行恶劣手段阿土虽努力平静下来,但马上泪眼朦胧。
      云雀在头上高啼。在路边,不屈不挠、怎么踩也要活下去的蒲公英之花,依然显露出黄色的脸。
      这时候,阿秀在家中用手绢捂着嘴巴,哽咽着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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