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麦里金图片 卡拉麦里:猛禽的愤怒

　　卡拉麦里，哈萨克语的意思是“黑油油的山”。位于卡拉麦里山两侧的准噶尔盆地，曾是我国野外早已灭绝的普氏野马的故乡。1982年，为保护蒙古野驴、鹅喉羚等珍稀野生资源，新疆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成立。它也是新疆最早成立的一批自然保护区之一。
　　在今天西部大开发的推动下，这片以戈壁荒漠为主要生态景观的保护区再也无法宁静：它丰富美丽的矿藏、岩石和其它自然资源，正为之带来蹂躏与伤害。轻率的经济规划、无序的开发潮涌、退无可退的保护区……今年春天，卡拉麦里猛禽纷纷弃巢远离故土。这个正被经济大开发逐年掏空的保护区，未来会怎样，真不敢想象。
　　猛禽弃巢
　　卡拉麦里周边5600平方公里范围内，共有300-400个猛禽巢穴，其中金雕巢90多个，今年春天，科研人员发现：金雕弃巢率高达95%以上，至今没有找到一窝
　　接近下午三点，阳光更加灼热。满眼都是峥嵘锋利的黑石头山上，不见一丝绿色。拿着高倍望远镜的丁鹏沿着山谷，努力快步向山顶攀爬。
　　这是今年春天最后一个观测点了，也是最有希望的一个观测点。丁鹏是中科院新疆与生态地理所研究人员，已经连续几年参加卡拉麦里山猛禽繁殖监测科研项目。
　　前几天的调查，荒漠戈壁虽说满眼黄沙，但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低矮琵琶柴或梭梭丛出现，现在周边视力所及，全是黑灰色的、参差不齐而又尖峭犀利的簇簇片石。有一次，丁鹏的导师马鸣教授在卡拉麦里野外调查时，不小心摔倒，其一个大拇指就差点被这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片石削断。
　　这是标号为G4的金雕巢穴。同其它金雕一样，它同样将巢穴建在万千群峰的最顶背阴处，背后是平滑壁立的花岗岩巨石，眼前则是坦荡万里的连绵山谷。丁鹏攀上山顶，最近距离地看到：这个直径长达2米多的巢里，同样空空如也，金雕弃巢了。
　　“这里远离矿区，照说应该受人为干扰少，有可能是因为食物缺乏，导致它们弃巢而去”，丁鹏留意到，自己在1-2个小时的登山过程中，仅见到两只石鸡扑楞楞受惊飞走，去年还可以看到的毛腿沙鸡也没有再露面。而且，仅以目击率看，卡拉麦里山原先最多的鹅喉羚、北山羊等也明显减少。
　　“比如在靠近天山山脉一带的温泉镇，一只雕一天可捕食3-4只旱獭，这里想捕一只沙鼠都难，所以不得不搬家了”，丁鹏对今年春天连续两天的野外调查结果，非常失望。
　　而就在去年春天，丁鹏和另一名志愿者丫丫还曾在G4巢，完整而幸运地观察到了一只小雕的出生与离巢——
　　“幼雕趴卧在巢中，整体外观以白色细羽为主，但背、尾、翅部分均有暗色羽毛开始长出。爪和喙部发育得很快，显得很大，但明显无力，腿还不能站立，爪也无抓握能力，颈部很软，似乎都不能支撑起头部”，去年6月21日，丫丫对G4巢出生35天的小雕进行了细致记录。当时，它还是一个“Baby”。
　　等到7月中下旬时，这只出生两个多月的小雕，已经体重3900克，头、肩、背羽毛都明显呈现黑棕色，只有胸口和腿部还保留着幼年时的白色绒羽，小金雕已俨然长成了“翩翩少年”，开始蹬爪、扭头、啄羽了。8月1日清晨，小雕静悄悄地飞离了巢穴。
　　原来，从2002年起，中科院新疆与生态研究所研究员马鸣老师，开始与国外专家合作，对卡拉麦里附近的猛禽繁殖行为进行研究。到2003年时，马老师的研究项目组已在卡拉麦里5600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锁定了300-400个猛禽巢穴进行定位监测。这些巢穴中，只有90多个巢，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金雕的家，其它更多的巢则属于红隼、棕尾鵟、猎隼、雕鴞、鸢等其它国家二级保护猛禽。
　　“猛禽的窝建起来不容易，一般不会轻易弃巢。像金雕，建一个巢要花半年多时间，它们通常要在附近搭建两三个巢，轮流着用，其它猛禽也会借用它当年不用的巢”，但让马鸣老师揪心的是，近四五年，课题组所监测的猛禽巢穴利用率已经越来越低：2004年，这一带的猛禽巢穴利用率还有9%；2009年时，其正常利用率降到3%-4%。
　　“现在已经直线降到1%，甚至是零了，这是一件多悲哀的事”，马鸣老师称，从今年春天的监测情况来看，至今还没找到一窝正常繁育的金雕，其它猛禽也多半弃巢，不少还是“百年老巢”，而往年这个季节，却正是卡拉麦里山幼雕出生满月、叽叽喳喳的季节。
　　采石场围剿“鹰山”
　　除人为盗猎这一偶发因素外，号称“准噶尔金”花岗岩的大量被开采，直接让猛禽繁育基地“鹰山”陷入重围
　　出乌鲁木齐往北，沿国道216一路北上，大约200公里外，即已进入卡拉麦里保护区范围。在拐入省道228红柳沟一侧土山上，科研人员发现这里的猛禽巢同样被弃用。这是一个距离高速公路不足10米的巢。只见土石山顶，大面积的梭梭枯枝被堆到了洞口之外，但今年春天没有一点动用过的痕迹。
　　丁鹏记得很清楚，去年6月21日，监测队员从这里进入保护区时，还看到四只棕尾鵟幼鸟已经孵出，两只深色两只浅色，在悬崖壁上嗷嗷待哺。可一周后，科研人员回程再次经过时，四只小猛禽已经不翼而飞，而公路边的悬崖下，留下了一段较粗的卡车用绿尼龙绳、油污手套以及大片纷乱杂踏的脚印。
　　在此之前，卡拉麦里山另一条峡谷猎隼的幼仔也意外失踪。“不像前一个猎隼被盗现场，窝内通常会留有一块神秘的石头，这次棕尾鵟的幼鸟，显然是被过路司机偶然发现后掏走了幼鸟”，“前者是惯犯，手法干净利落，后者完全是莽夫所为”，事后，丫丫曾对这两起猛禽幼仔失踪之事进行总结。
　　然而，相比较于偶发性人为盗窃猛禽巢穴的行为，更让监测人员担心的是：越往卡拉麦里山腹地深入，从“鹰山”方向驶出来的红色大卡车也就越来越多。卡车满载巨石，动辄上百吨，它们在荒漠驶过，扬起一阵阵漫天黄尘，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天路上有检查，不许超载超速，到了晚上这样的大货车更是连绵不绝，车灯将整条公路照得像白昼一样”。看着公路上一辆接一辆首尾相接的运石车，车上监测人员无不心情沉重。
　　“鹰山”，是科研人员给那座气势不凡、鹰气十足的孤立山峰另起的一个名字。在当地，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黄羊山，据说曾是黄羊大群出没的地方。“鹰山”平均海拔200-300米，在方圆数百公里内显得突兀高峻。最奇特的是，无论清晨还是黄昏，在阳光照耀下，整座山金光闪闪，仿佛披上了一件金色袈裟，与周边黑色群山大不一样。 　　这是戈壁荒漠上的一座地标山峰。科研人员在鹰山的背阴面，他们一度找到了20-30个猛禽巢穴，其中近一半是金雕的巢穴。要知道，猛禽们由于个个强悍凶猛，一般家域范围都比较大，比如在准噶尔盆地，两家金雕之间的距离，通常要在25公里以上；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也只有两三个金雕家庭。猎隼也大多如此。但在鹰山，科研人员仅在山壁一个侧面，就统计到18个大巢，金雕、红隼、黄爪隼、雕鴞、红角鴞、猎隼、拟游隼、棕尾鵟等猛禽，均在此和睦为邻，筑巢生息。有时候，最近的巢与巢之间竟相距不足200米。科研人员对“鹰山”视如至宝。
　　“不知道‘鹰山’会不会已被铲平？”在今年监测开始前，马鸣老师就不止一次忧心忡忡：大约两三年前开始，“鹰山”周边不断冒出大大小小的采石场，它们直接将周边山体或草原粗暴铲开，进行挖掘采石。据说，产自这块盆地的花岗岩质地柔软，易切割加工，而且石头纹理又细致漂亮，很受国内建筑市场青睐。人们将之美称为“准噶尔金”。路上这些川流不息拖运巨石的大卡车，就是在将那些“准噶尔金”源源不断地运出盆地。
　　距“鹰山”山脚200-300米外，已听得山脚采石场里的切石机发出尖锐的噪音，整个山谷轰隆作响。来自福建泉州港的工人张友柏（化名），与工友一起在敲石头。高大的切石机从地面划过，地上便留下两道深1米多的整齐伤口。张友柏跟他的工友们负责将一层层切割整齐的石壁敲开，寻找质地美观合用的石材。“这里土层薄，十天半月就可以出石材，快的话，2-3天就可以出货”，石匠出身的张友柏称，这里通常只需要挖到第二、第三层，就能出产整块整块的方石了。
　　丁鹏注意到，去年采石场还只在“鹰山”前面山脚，如今“鹰山”前后都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采石场。一福建籍工人介绍，这里的采石场至少有数百家，加上小型采石场，上千家都有可能，多半是私人老板投资，老板们也来自全国各地，福建、四川、陕西、湖北、河北的都有。“一块长1.5米，宽15厘米的整料，拉到山下石料加工厂，800元/方，如果再加工成更薄的地板砖、广场大理石等，一方能涨到1800元”，操着各地口音的工人们称，他们在采石场最低月薪7000元，石头出得好的话，每月挣一两万的也大有人在。
　　监测人员进入“鹰山”，发现在其半合围的山谷里，竟也堆满了被分割得整整齐齐、墓碑似一层层排列的巨石。采石场已经开进“鹰山”腹地来了。监测人员踩着被掏挖出来的石块上山，20多个大巢里，果然没有发现一个被利用，全部鸟去巢空。而“鹰山”后侧，采石场已经啃去了山体迤逦着的一个尾端。
　　据监测人员在216国道一线随机统计，不算夜晚的运输量，单白天一天，从准噶尔盆地运出的石料每天至少5000多吨。如此以往，三年五年搬走一座“鹰山”，岂止只是一个预言？
　　不断缩水的卡拉麦里保护区
　　早就够“国家级”的卡拉麦里保护区，这些年不仅未能保护升级，反而三番五次调整功能区划，保护区面积缩水1/3
　　准噶尔盆地东端靠近中蒙边境，有一座不大的山脉——北塔山。每年夏秋两季，数以万计的猛禽都会迁徙途经北塔山，层层叠叠的羽翼遮天蔽日，成为当地一大奇观。其中不少猛禽会在春天留下来繁育。
　　“无论是从遥远西伯利亚的苔原带南迁，还是从温暖南方飞回寒冷西北，准噶尔盆地这一大片广袤的荒漠草原，都是包括猛禽在内迁徙鸟类最好的觅食场所”，相关专家称，尽管只是近五年以来，卡拉麦里作为留鸟的猛禽出现数量锐减现象，但事实上，这一片被猛禽或有蹄类保护动物视为最后家园的保护区，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974年，新疆提出建自然保护区，卡拉麦里即是最早16个规划中的一个”，新疆生态学会理事长袁国映，今年73岁，他对卡拉麦里保护区的来历十分清楚。
　　按新疆自治区[1982]93号文规定：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位于准噶尔盆地东端，西起滴水泉、沙丘河，东至老鸦泉、北塔山，南到自流井附近，北至乌伦古河以南，面积1.8万平方公里。下设昌吉和阿勒泰两个保护站，主要保护普氏野马、蒙古野驴、鹅喉羚、盘羊、金雕、白肩雕等珍稀物种。
　　由于地域广大，所经之地又多为荒漠或半荒漠地带，1988年以前，保护区多属于有建制无建设的人迹罕至之地。1992年，当年取命为“幸福路”的国道216，成对角线横穿卡拉麦里，将保护区核心区一分为二。“这条路主要连接火烧山油田至准东煤田，当时环保意识比较差，就直接从荒漠戈壁上修过去了”，一位知情者透露，如果绕开保护区、借道阿勒泰的话，至少要多修100多公里。
　　国道216建成后，滚滚车流随之而来。2005年左右，在保护区做放归实验的普氏野马，多次在横穿马路时被撞死，其中包括一匹种马。“公路两侧，基本占用了原来动物饮水的四个泉水点，所以给野生动物带来致命威胁”，阿勒泰管理站工作人员证实，此后，为了保证野马安全，科研人员将野马群诱移至远离国道70-80公里外的保护区核心区，实行半放养。
　　“卡拉麦里地下矿藏资源特别丰富，不可能不被开发”，新疆自治区一主管领导承认，近七八年以来，在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夹击中，卡拉麦里始终未能摆脱它“因美丽而苦难”的命运。继20世纪五六十年代国有油田和煤矿进入保护区以来，到近年西部大开发施行，越来越多的外部企业盯紧了卡拉麦里丰饶的矿藏。开矿挖煤采金，显然比办旅游挣钱快。
　　资料显示：卡拉麦里富含石油、煤、金、铜、铁、石膏、芒硝等藏产。“通常地下10多米，最薄的地方就在几十厘米地表以下，煤储量丰富易采”，相关人士称，2005年前后，大量的采煤采矿企业开始争先恐后涌入卡拉麦里。而从90年代后期起，卡拉麦里也曾多次积极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每次都能通过，但最终核定前，因保护区内有矿业正在开发，国家相关部门要求停止开发之后就可以公示，结果自治区不愿停止审批后续矿业的进入”，自治区林业部门一负责人透露，尤其2004年，卡拉麦里升为国家级保护区都已经进入公示阶段，可自治区领导在出示一份工程建设已完成的书面报告时，说出：谁签字，谁负责，结果自治区下属各部门均无人敢签，导致卡拉麦里至今无法在保护上升级。相反，卡拉麦里保护区近年却一连五次要求被调整，要求为经济开发让路。 　　“2005-2011年期间，一直在调，数字非常惊人，而且前几次调整，都要求是无条件服从”，知情人士对比，最初保护区1.8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现在实际只有1.2万平方公里，整整缩水1/3。“在核心区被公路破坏后，先是围绕公路两侧，重新调整保护区实验区、缓冲区、核心区，然后接下来对两个保护站范围进行掏挖，哪里有企业，哪里就割出去一块”，在这位知情人眼里，保护区早已千疮百孔，“如果升级为国家级，自治区就不能再随意更改规划了”。
　　在卡拉麦里昌吉保护站，相关人员证实，除保护区最初设定的经纬度未变外，原保护站负责的近5000平方公里土地，如今只剩下1200平方公里，保护站也变到了今天保护区范围之外。“五彩湾工业园区最初就在保护区内，为建工业园，先调整为实验区，后来干脆就割出了保护区”，这位工作人员形容，这些年矿产业对保护区的持续蚕食，仿佛啃大饼，外圈还在，保护区内里早掀土揭山，野生动物们失去了的栖息地。相比而言，阿勒泰管理站的情形稍好一点，但同样也有1000多平方公里被当地县政府招商引资，建了工业园，只是目前还未进行大规模开发建设。
　　“只要是矿产资源丰富的地方，就会被调出来”，一新疆自然保护区负责人形容，自己现在每次下去保护区检查工作都会觉得寒心：“荒漠草原上到处是矿坑，以前公路两侧随便就能看到的成群野驴、几十匹几十匹的鹅喉羚，现在已非常少见”。据统计，目前卡拉麦里保护区范围内，包括准东煤田、神龙集团等在内，已有50-60家大中型企业进驻，不少企业年产规模近百万吨。
　　下一个克拉玛依？
　　在不断涌入的工矿企业胁迫下，卡拉麦里一度传闻将在荒漠地带建一个50万人口的城市，这个以野生动物闻名的保护区未来何在
　　“开发速度非常惊人”，监测人员从“鹰山”下来，转道省道228前往塔山牧场之前，丁鹏指着跟前的一条新修水泥路感慨。
　　2010年之前，这片山脚下还只有一条牧民骑摩托通过时出来的土路，弯弯曲曲不怎么规则。一年之后，这里已经修好一条宽6米左右的标准公路。大卡车日夜从这里运走石块。
　　已是晚上9：30，夕阳还红彤彤地挂在西边地平线上，采石场的工人们依然有人在加班放炮，“轰”的一声闷响过后，山谷间飘出大团大团白色的浓烟。据说这是一种新型爆破技术——冷爆炸，声音小，但山石粉碎面积大。即便如此，海拔平均1000多米的低山群卡拉麦里，依然感到了大地的轻微晃动。
　　这一片有标号G9的金雕巢以及建在悬崖缝隙间的雕鴞巢和其它几个猎隼、棕尾鵟的巢。巢内枯枝仍在，鸟儿们早已背井离乡。丁鹏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指着对面不远处的一条峡谷，他说，去年夏天他跟马老师在谷内宿营时，曾看到远处五彩湾工业园区一带灯火辉煌，恍如荒漠中的不夜之城，夜晚延绵上百公里的大货车车队，则将公路拉成了一条长长的明亮光带。
　　“这样的生境，对猛禽的影响可想而知”，马鸣老师认为，开山挖矿不仅大面积地毁坏生态极其脆弱的荒漠生境，而且将猛禽或其它野生动物生存所依赖的食物链破坏，直接威胁到了保护区野生动物的生存。“在一些金矿河谷，用于析金的剧毒氰化钠大罐，随手扔得到处都是，就露天作业，土壤、地下水、植被首先被污染，最后让处于食物链末端的猛禽或其它野生动物受害”，与此同时大面积的草原灭鼠，也让猛禽家园顿失。
　　在车来车往、繁华热闹的五彩湾加油站，一卡车司机称，前几年一直传闻，这里将建设一座规模50万人左右的沙漠城市，主要以开采地下矿藏为业，为此，这两年，这里除了已建好移动信号塔，还特意从阿尔泰地区两河上游的水用大渠，引水进入卡拉麦里，在戈壁滩上建起了一座不可思议的人工水库。
　　“克拉玛依，与卡拉麦里其实是一个意思，是同一个发音的不同音译，是同一条东西向的相连山脉，只不过叫的名字不一样罢了”，跟绝大多数科研人员一样，马鸣老师很担心这个在新疆仅次于阿尔金山保护区、以野生动物闻名的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会成为下一个油城克拉玛依。
　　新疆自治区林业厅野生动物保护处负责人史军自称，“目前还没有经过实地摸查，但卡拉麦里的野生动物遇见率明显提高”。事实上，今天如同非洲大草原般属于野生动物天堂的卡拉麦里景象已经一去不返。西部大开发提出的“保护优先”，在卡拉麦里变成了明明白白的“经济开发优先”。
　　一位新疆管理干部抱怨：新疆经济就白（棉花）、黑（石油加煤矿）、红（番茄）三样，不发展“黑色产业”，怎样缩小新疆与内地经济的差距？据他透露，卡拉麦里保护区在允许矿藏企业进入开发后，原先所涉及的吉木萨尔、奇台和阜康，均为贫困县，此前县财政收入一年不过1亿，年人均收入仅2000元；现在县财政收入已上升至4-5亿元，年人均收入达到8000元。
　　“记得有首歌怎么唱的吗？克拉玛依，克拉玛依，地上不长草，天上无飞鸟……我转过脸去”，在乌鲁木齐公园，今天不少老人仍会清晰哼唱这首歌的旋律。
　　73岁的袁国映曾多次在哈巴河风电场建设、布尔津河冲乎尔水电站建设、伊犁“野果沟”铁矿建设环评中投反对票，但面对汹涌而来的经济开发势头，老人倍感无奈而疲惫：“现在见矿就挖，不管子孙后代，我们这一代人太自私了。”据他讲，天山山脉、卡拉麦里一带，不少煤矿都是上世纪60年代国家指定的储备煤矿，但现在都已相继开挖。而面对越来越强烈的猛禽栖息地干扰，去年夏天，为了保证G4号巢小金雕的顺利出巢，丁鹏、丫丫和西锐等监测人员一连半个月，日夜守护在雕巢附近。8月1日清晨，监测人员发现一直未曾离巢的小雕不见了。通过望远镜搜索，发现它居然独自站在500米外的那个最高的山头，那里曾经是它父母多次歇脚眺望的地方。
　　为接近离巢小雕，监测人员从山脊两侧向它接近，只见“一个展翅排便动作后，幼雕奋力一跃，展开的巨大翅膀扇动出轰鸣，跳出我的取景框，朝丫丫那边滑翔而去”，等西锐爬上山顶，看见丫丫还站在那里久久眺望幼雕飞走的方向。“一转身，我看到小丫头已经泪流满面”。直到今天，猛禽监测人员仍不确定：这只取名“卡小金”的幼雕，会否就是卡拉麦里最后一只顺利离巢、飞往蓝天的金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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