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北京的姨奶奶】姨奶奶的老公叫啥
时间：2019-04-24 03:29:48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我奶奶的三妹，我的姨奶奶是跟随姨爷爷来到北京的。姨爷爷原来是北京酿造厂的搬运工人，姨奶奶在街道办工厂里制作戏衣。老两口没有多少文化，三个女儿也都没读到大学。 三十多年前，父母带着我和姐姐来北京游玩，我第一次走进姨奶奶家。那时候他们住在宣武区槐柏树胡同，里外两间加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平方米，三个女儿住里间，我们一家四口和姨奶奶老两口住外间，住了大概一星期左右，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是怎么住的。只模糊记得，姨奶奶做的面条与众不同：红萝卜、绿黄瓜，都切得细细的，码在面上，配上喷香的炸酱，色味俱佳，让我大饱口福。另外还记得姨奶奶家的房屋青砖青瓦，非常高大，我第一次出来上公共厕所，居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哇哇大哭，是被一位胖邻居给送回去的。
从那以后，我每次到北京，都是在姨奶奶家落脚。白天四处疯玩，晚上往往回去很晚。但无论多晚，姨爷爷和姨奶奶都等着我。我一进门，姨爷爷就让姨奶奶给我下碗面条，然后端来早已炸好的满是肉丁的面酱，笑眯眯地瞅着我吃，询问这一天都去了哪里、明天计划去哪里，并告诉我第二天的路线该怎么走最近最省力……等我吃完了，姨爷爷还坚持让我用热水泡泡脚，说这样可以解乏……那样的夜晚，现在想来都异样温馨。
其实，姨奶奶家不仅仅是我们一家人的落脚点，姨爷爷在老家的三个兄弟，姨奶奶的四个兄妹，以及这些亲戚们的亲戚，凡是到北京，都去她家落脚。如此算来，一年到头，姨奶奶家好像客流不断。老家的亲戚们说到北京，开口就是姨奶奶家，好像姨奶奶家就是北京，北京也就是姨奶奶家了。现在实在想象不出，多年来姨奶奶一家是如何接待照应我们老家这帮穷亲戚的。一家五口全靠一个最底层的搬运工挣钱养活，哪来的能力接待应酬呢？斗室一间，又是如何庇护异乡亲人，让他们在偌大的北京城安身度日的呢？
还有几个亲戚的后代学业无成，又不愿务农，干脆投奔北京，让老两口给找工作。好像姨爷爷还真的托关系找门子，给他们找到了活计，虽然还是出力的临时工，但总算是在天子脚下生活了，这些亲戚们都很满意。
姨奶奶家不仅是“接待站”，还是“救济站”。前几年，逢年过节去老家探望诸亲戚，在每家每户总能看到某个来自北京的物件，说起来一定是姨奶奶的馈赠。我们家就有过一个使用了好多年的不锈钢锅，母亲说是她结婚的时候，姨奶奶特意从北京托人捎回来的。父亲现在年事已高，经常说到的一件事就是上世纪60年代初经济困难时期，姨奶奶多次往我们家邮寄粮票、饼干等东西，让一家人得以度过生活难关。我还知道，老家另外一位亲戚得了疾病，也多亏了姨奶奶不间断地往家邮寄同仁堂的药物才得以康复。
2003年我来北京工作的时候，姨奶奶已经不在宣武区居住，搬迁到丰台嘉园二里去了。不到60平方米的两居，呈条状，像根黄瓜一样，厕所就在“黄瓜”中间，一开厕所门，整个房间都弥漫一股异样的味道。三个女儿早已经结婚生子，每逢周末都回家吃饭。老两口平时无事不是遛鸟养鱼喂蛐蛐，而是去捡拾破烂。楼道里阳台上堆放着很多破烂。我第一次看到很诧异，还以为两位老人经济困难，就表示可以帮助他们。谁想姨爷爷笑眯眯地一口回绝，他说：“人老了无事可干身体就会长毛病，得找点事情干，可自己又没多少文化，只能干此行当，一来可以美化周围环境，二来又可以补贴家用，何乐不为？”正因为老人有了如此心态，他的女儿女婿们也就听之任之。
2008年，汶川地震。央视举办赈灾晚会，我是导演组成员。晚会中间，忽然接到了姨爷爷打来的电话。这么多年来，老人从没主动打过电话，我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急忙来到场外。姨爷爷在北京生活了大半辈子，普通话里依旧带有浓厚乡音，他在电话里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急切地表达了一个意思：让我先代捐800元钱给灾区，回头再还给我，他和姨奶奶卖破烂只攒下这么多，不然还会多捐一点。我听了有些感动，表示一定办到，临挂电话，我突然又想起，还不知道姨爷爷的名字，急忙问他。姨爷爷说记不记名字无所谓的，把钱送到就行了，非要写的话，就写上“北京老百姓”吧。
姨爷爷的名字叫郭佩厚，姨奶奶原本叫郭葛氏，这是后来我知道的。
去年，姨奶奶驾鹤仙去，临终遗愿是想回老家看看。事后月余，姨爷爷回了趟山东老家，去看了看每个老亲戚。现在农村的生活条件好了，每家都热情挽留姨爷爷多住几天，但他却不久留，因为怕给人家添太多麻烦。从老家回来不久，姨爷爷被大女儿接去了。每次去探望，一进那个小区，远远地总能看见姨爷爷瘦高的身影，仍旧穿着上世纪70年代样式的衣衫，一脸祥和的笑容。
坐在老人身边，听他讲述那些北京往事，端上餐桌的依旧是我喜欢吃的炸酱面。大姑说：“你爷爷说你爱吃，特意做给你的。”红的是萝卜丝，绿的是黄瓜条，喷香的是肉丁炸酱，一碗面在手，还是姨奶奶在世时的味道，地道的北京味。
编辑/王文娜 wangwenna@yeah.net
